昆仑虚的晨雾里浮动着铁锈味。
许明澜对镜梳妆时，发现心口金纹己蔓延至颈侧，像一株妖娆的金色藤蔓攀附在雪肤上。铜镜映出她身后凌乱的床榻——昨夜墨渊离去后，那件染了金粉的朝服还搭在屏风上，此刻正无风自动，袖口处露出半截红线。
她伸手去够，红线却如活物般缩回袖中。铜镜突然泛起涟漪，镜中浮现九重天的景象：东华帝君正在诛仙台边焚香，香炉里插着三根红线拧成的香，青烟扭曲成锁链的形状。
"看够了吗？"
墨渊的声音从镜中传来，惊得许明澜打翻了胭脂盒。殷红的脂粉洒在案头，像极了凝固的血珠。镜面波纹散去，映出她苍白的脸和过分鲜艳的唇——方才慌乱间，她竟把胭脂当成了口脂。
"午时三刻。"铜镜背面传来墨渊的叩击声，"司音会带你走密道。"
镜框突然渗出金色液体，顺着梳妆台流向她指尖。许明澜触碰的刹那，昨日虚空中的记忆汹涌而来——墨渊将她按在桃树上时，树皮裂开渗出的就是这种金液。又甜又腥，像是融化的蜜糖混着铁锈。
门外传来脚步声，许明澜匆忙用帕子盖住金液。司音端着早膳进来，少年今日换了正式的云纹锦袍，发髻用玉冠束得一丝不苟。
"师妹快些用膳。"司音放下食盒，眼神闪烁，"折颜上神在桃林等您。"
食盒里的桃花酥摆成了太极图，黑芝麻馅的与白芸豆馅的泾渭分明。许明澜拿起一块，咬下去却尝到血腥味。她掰开点心，发现馅料里裹着片金箔，上面用朱砂写着："饮鸩止渴"。
司音突然按住她的手："别看。"
少年掌心湿冷，许明澜这才发现他袖口在滴水——不是水，是淡金色的液体，与铜镜渗出的一模一样。司音顺着她的目光看去，脸色骤变："师尊的......"
话未说完，窗外传来裂帛之声。一道金光劈开云层，露出其后黑沉沉的诛仙台。司音猛地推开窗，狂风卷着桃花瓣灌进来，每片花瓣上都映着个小小的卍字符。
"来不及了。"司音拽起她就往外跑，"东华提前开启了诛仙台！"
长廊在脚下扭曲变形。许明澜踉跄着跟上，心口金纹突然灼痛起来。那痛感一路烧到指尖，让她想起原著里白浅被挖眼时的描写："不是锐痛，而是钝的，像一把生锈的刀在慢慢锯。"
桃林比记忆中更加茂密，枝干纠缠如蛛网。折颜背对着他们立在林间，粉衣上沾着斑驳的金色。听见脚步声，他转身抛来一个物件——正是许明澜在现世用的手机。
"时间不多了。"折颜的声音像是隔着水传来，"东华抽干了瑶池水，要用弱水炼化三生石。"
手机屏幕自动亮起，显示着《三生三世》最终章的修订稿。许明澜刚要细看，司音突然闷哼一声跪倒在地。少年后背的衣料裂开，露出里面正在成型的金色羽翼。
"果然......"折颜苦笑，"连司音也是布局的一环。"
许明澜扶住颤抖的少年，发现他脖颈后浮现出与墨渊相似的金纹。记忆突然闪回——原著里司音的真实身份是凤凰，而墨渊曾用自己的心头血喂养过一枚凤凰蛋。
桃林开始旋转。许明澜在眩晕中看见无数画面闪回：现代办公室里她修改剧本的深夜，昆仑虚藏书阁里墨渊翻阅命书的侧影，《何以笙箫默》的雨巷中突然出现的金色瞳孔......
"专注！"折颜的喝声将她拉回现实，"看手机！"
屏幕上的文档正在自动删改。原本的结局"墨渊抱着她冷透的身子走过三十六天"被替换成新文字："当金纹与银纹交织成太极图时，诛仙台将倒灌弱水三千。"
许明澜的指尖刚触到屏幕，手机突然融化，变成液态金子渗入她皮肤。心口金纹暴长，瞬间覆盖了整个左胸。与此同时，司音背后的羽翼完全展开——不是凤凰的赤金色，而是与墨渊如出一辙的鎏金色。
"原来如此。"折颜抚掌而笑，"墨渊这七万年，养的不是凤凰，是自己的半身。"
远处传来天崩地裂的巨响。诛仙台方向升起黑色水柱，隐约可见东华紫衣白发的身影立在浪尖。许明澜的心跳突然与某种频率共振，一下一下，像是远古的擂鼓。
"听。"司音突然抓住她的手腕，"这是师尊的心跳。"
许明澜这才发现，那鼓声来自她心口金纹的脉动。更诡异的是，桃林所有树木都开始以相同频率摇晃，金色汁液从树干渗出，在空中凝成无数细小的金针。
"最后一步。"折颜从怀中取出半块三生石碎片，"需要你的血。"
许明澜割破指尖，血珠滴在石片上。原本灰白的石料突然变得透明，映出诛仙台的真实景象——墨渊被九道弱水锁链缠住西肢，东华正用红线穿透他的心口。
"不是剜心......"许明澜的嗓音嘶哑，"他在抽情丝！"
金针突然暴雨般射向诛仙台方向。折颜趁机捏诀，桃林所有花瓣腾空而起，在空中铺成一道虹桥。司音展开双翼，不由分说地将许明澜打横抱起："抓紧了！"
风声呼啸中，许明澜看见虹桥另一端站着个熟悉的身影——现代装扮的自己，正隔着时空裂缝向她伸出手。两个许明澜目光相接的刹那，心口金纹与银铃同时发出刺目光芒。
"选吧。"司音的声音在风中破碎，"最后的机会。"
许明澜望向诛仙台。墨渊似乎感应到她的目光，突然抬头。即使隔着这么远，她依然看清他唇形说的两个字："回去。"
这个瞬间，许明澜想起《何以笙箫默》里赵默笙说的那句："如果世界上曾经有那个人出现过，其他人都会变成将就。"而现在，她终于明白自己为何会在无数个深夜为这句话落泪。
"不。"
她握住心口金纹，狠狠一扯。想象中的剧痛没有到来，取而代之的是某种温暖的流动感——金纹在她手中化作实质，变成一柄鎏金短剑。
司音长啸一声，羽翼掀起飓风。当他们冲破云层时，许明澜看见诛仙台的全貌：弱水形成的漩涡中，墨渊的金纹正被东华一寸寸抽出，像剥茧抽丝般残忍。
"住手！"
金剑脱手而出，化作流光刺向东华。紫衣帝君冷笑侧身，剑锋却突然转弯，径首刺入弱水漩涡。水面炸开滔天巨浪，露出底部那棵由墨渊血肉养成的桃树——此刻正开着七万朵金纹花。
"晚了。"东华的声音响彻云霄，"情丝己断。"
许明澜跌落在诛仙台边缘。墨渊跪在弱水中央，心口处空空如也。东华手中握着一缕金光，正缓缓融入三生石碎片。
"知道为什么选今天吗？"东华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七万年前的今日，司命师妹就是在这里跳下去的。"
许明澜的银铃突然自动摇响，铃舌不知何时重新出现——那是一枚金色的指骨。铃声荡开弱水，露出诛仙台底部密密麻麻的银色符文。她这才发现，整个诛仙台就是个巨大的法阵，而阵眼正是......
"你的银铃。"东华轻笑，"或者该说，司命师妹的遗骨。"
墨渊突然抬头。即使失去情丝，他眼中依然有某种执念未消："跑......"
这个字眼刺痛了许明澜。她想起现代世界里自己逃避的一切：失败的恋情，枯燥的工作，还有那些深夜独自流泪的时刻。而现在，她终于明白那些都是序章，为了引向此刻的真正选择。
"不。"她向前一步，银铃与金纹同时发光，"这次换我等你。"
纵身跃入弱水的瞬间，许明澜听见两个世界的回声。现世的自己合上了笔记本电脑，墨渊的嘶吼震碎了三十六天的云层。弱水比想象中温暖，像墨渊灵修时包裹她的元神。
下沉，不断下沉。在意识消失前的最后一刻，她看见桃树伸出枝干接住自己。七万朵金纹花同时绽放，露出花蕊中的银色铃铛。
铃舌轻轻摇摆，奏响跨越七万年的安魂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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