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星的天空是铁锈色的，像被揉皱的旧绸子。悬浮车穿过稀薄的大气层时，高霄看见地表布满银色穹顶——那是殖民区的气象调节罩，此刻却像被啃噬过的苹果，边缘泛着暗紫色的霉斑。
"蛀虫己经渗透防护层了。"林初墨的声音从驾驶舱传来，全息屏上跳动着红色警报，"记忆碑位于望星镇中心，周围原本有十二座时空锚点，但现在..."她的手指划过星图，"只剩三座还在运转。"
叶蕾蕾攥紧座椅扶手，草环上的桃花瓣不知何时变成了星纹形状，在掌心投下淡金色的影子。高霄摸出罗盘，幽蓝残片烫得惊人，指针疯狂旋转指向正下方——和三百年前阿雪留下的星图完全重合。
"到了。"林初墨猛地踩下制动键。悬浮车擦过一座倾斜的穹顶，金属摩擦声刺耳响起。透过车窗，高霄看见望星镇的全貌：曾经繁华的街道爬满暗紫色藤蔓，商铺招牌锈蚀成碎片，唯有镇中心的方尖碑还矗立着，表面流转着银河般的光纹。
"那是记忆碑。"林初墨指着方尖碑，"用月球背面的星髓石建造，能储存百亿人的记忆。阿雪大学毕业时来过这里，说要'把人类的故事刻进宇宙里'。"她的声音突然发紧，"现在...我们得赶在蛀虫啃穿核心前进去。"
三人戴上太空服头盔，刚踏出车门，地面就传来细微的震颤。高霄蹲下身，指尖触到一片紫黑色黏液——那是蛀虫的分泌物，带着腐烂纸张的味道。
"小心！"叶蕾蕾突然拽住他的手腕。前方街道拐角处，一团暗紫色雾团正蠕动着逼近，雾中隐约可见扭曲的人脸：有穿汉服的书生，有戴礼帽的绅士，有扎羊角辫的小女孩——都是被吞噬的记忆碎片。
"记忆残像！"林初墨举起激光枪，"别被它们触碰，否则会被拖进记忆漩涡！"她扣动扳机，紫色雾团瞬间炸裂，却在落地前重新凝聚。高霄注意到，这些残像的眼睛都空洞地盯着方尖碑，仿佛那里有什么在召唤。
"走！"叶蕾蕾拉着高霄冲向方尖碑。越靠近，星髓石的光纹越强烈，高霄颈间的玉珏开始发烫，星纹从锁骨蔓延至心口，在皮肤上勾勒出和记忆碑表面完全一致的星轨。
"这是...共鸣？"林初墨震惊地看着全息屏上的数据，"阿雪的星纹玉珏竟然是记忆碑的钥匙！三百年前的档案里说，'当星纹与星髓共鸣时，守护者将唤醒沉睡的守碑人'。"
话音未落，方尖碑底部突然裂开一道缝隙。高霄被一股力量拽了进去，叶蕾蕾紧随其后，林初墨则留在外面操控悬浮车维持能量场。
记忆碑内部是座环形空间，墙壁上嵌满发光的水晶，每块水晶里都封印着一段记忆：敦煌壁画上的飞天在跳舞，李白在长安酒肆挥毫，伽利略在望远镜前颤抖着记录木星卫星...最中央的石台上，坐着位白发老者，正低头修补一块碎裂的水晶。
"爷爷！"叶蕾蕾脱口而出。老者的面容与她记忆中阿雪的师父陆长老重叠——那是时空管理局的创始人之一，三百年前为保护记忆碑牺牲的守护者。
"小叶子？"老者抬头，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化为欣慰，"你终于来了。三百年了，守碑人换了一代又一代，只有这方星髓石还记着你们的模样。"他指向高霄，"这位是...阿雪提到的'另一个春天'？"
高霄摸出玉珏："我是高霄，和叶蕾蕾一起来的。"
"我知道。"老者站起身，手中的水晶发出柔和的光，"阿雪在星图里留过话：'当星纹玉珏与星髓共鸣时，真正的守护者会明白——记忆不是过去，是活着的未来。'"他指向墙壁上的记忆水晶，"蛀虫怕的不是武器，是记忆本身的力量。每段被用心守护的记忆，都会在星髓里生长出'反蛀虫因子'。"
"所以我们要收集足够的记忆水晶？"叶蕾蕾问。
"不。"老者摇头，"要唤醒沉睡的守碑人。"他指向环形空间的尽头，那里有十二座石棺，"每座石棺里都是一位守护者的意识。三百年前管理局遭袭时，他们把意识封存在星髓里，等待新一代守护者来唤醒。"
高霄突然想起悬浮车里的记忆碎片——吐蕃的雪狼卫、扬州的李白、松风阁的饕餮，他们的影像末尾都有"平行时空观测者"的字样。原来那些不是幻影，是被封存的守碑人意识！
"那蛀虫的弱点..."林初墨的声音从通讯器里传来。
"是'遗忘'。"老者的声音同时响起，"蛀虫靠吞噬被遗忘的记忆生长，但真正的记忆永远不会消失——它们会在星髓里生根，在守护者的心里发芽。"他握住高霄的手，将一块水晶按进他掌心，"去唤醒第一位守碑人吧，他在唐朝的长安，等一个能读懂《将进酒》的人。"
水晶刚触碰到高霄掌心，整个空间开始剧烈震动。叶蕾蕾看见星髓石上的星轨突然亮了起来，与高霄和自己的星纹连成一片，像张跨越时空的网。林初墨的通讯器里传来警报解除的提示音："蛀虫核心位置暴露，正在收缩！"
"原来如此。"老者微笑着，身影开始变得透明，"记忆本身就是最强大的武器。当足够多的人记得，记得足够深刻，蛀虫就无处可逃了。"
"爷爷！"叶蕾蕾扑过去，却只抓住一片星髓碎屑。
"告诉阿雪..."老者的声音越来越轻，"她种的桃花，今年开得很好。"
记忆碑外，暗紫色藤蔓突然枯萎。林初墨看着悬浮车外的景象，露出笑容："蛀虫退了！记忆碑的核心在发光，那些被吞噬的记忆正在回来！"
高霄握紧掌心的水晶，里面传来熟悉的诗句："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他转头看向叶蕾蕾，发现她发间的草环又变成了普通的桃枝——但草叶上，正渗出一滴晶莹的露珠，里面映着整个宇宙的星图。
"原来阿雪说的'春天'，从来都不只是季节。"高霄轻声说。
叶蕾蕾笑了，星纹从掌心蔓延到眼角："是无数个被记住的、鲜活的、永远不会褪色的春天。"
火星的天空不知何时褪去了铁锈色，露出淡蓝色的底色。望星镇的穹顶开始自我修复，街道上的紫斑慢慢消退，仿佛被某种温柔的力量轻轻擦去。
而在记忆碑的最深处，十二座石棺同时发出微光。第一座石棺的盖子缓缓滑开，露出一张年轻的脸——那是三百年前的陆长老，他的嘴角扬起，对着虚空说："小叶子，高霄，欢迎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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