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真正的自由
就连李宏那常年被键盘声和电流嗡鸣占据的面部神经，也罕见地出现了一丝裂纹。
“个人家族信托基金年收益……”
他看着一串足以买下半个布良斯克古董市场的数字，嘴角微微抽动了一下，“冗余。”
他毒舌的评价道，像诊断一台运算能力过剩的服务器。
索菲亚将平板推到桌子中央，声音平稳，却带着确认的重量：
“没有疑点。背景干净，行为轨迹清晰。她离家时只带走了一支钢笔、一枚银质书签和那本曾外祖父的战术笔记还有其他杂物。”
她补充的那个晚宴上克劳迪娅为军人荣耀仗义执言的细节，让怀礼辉眼底的冰层下，泛起一丝极淡的涟漪。
怀礼辉的手指无意识地着工作台边缘一块凸起的铁锈，像是感受着真实世界的冰冷与糙砺。
“叫她来办公室，”他没有评论那些堆砌如金山般的信息，声音沉稳得听不出一丝波澜。
“所有人，一起。让她给家里打电话。”
办公室里只有一台座机。
空间不大，西个大人围在通话位前，几乎将这里挤得密不透风。
光线从高处狭小的窗口投下，在克劳迪娅的金发上跳跃，却显得她此刻的脸色有些发白。
她像只误入猎人包围圈的小动物，碧眼有些慌乱地扫过围着她、面色各异的西人：
怀礼辉眼神沉稳如渊，带着不容置疑的审视；阿列克谢满脸写着“坦白从宽”；索菲亚平静中透着洞悉一切的了然；李宏则抱着手臂站在最外围，镜片后看不真切，但那股“我一定要好好看戏”的八卦气场无形地弥漫着。
“克劳迪娅·伊丽莎白·冯·施特劳斯。”怀礼辉的声音不大，在这种寂静里却异常清晰。
克劳迪娅微微缩了一下肩膀，这个名字在家族范围以外被如此正式地全称呼唤，带着久违的、属于古堡壁炉和厚重橡木门的威压。
“三件事。”怀礼辉竖起三根手指，如同发布不可违逆的军令。
“第一，告诉我你真正的来意。不要眼泪，不要借口，实话。”他身体微微前倾，形成一种无声的压迫感，目光紧紧锁住她的眼睛。
“第二，”他指向那部老式黑色拨盘电话，“当着我们的面，联系你家人，报平安。现在。”
最后两个字加了重音，斩钉截铁。
阿列克谢在一旁抱着胳膊，用夸张的口型无声地对着克劳迪娅催促：“说——实——话——嗷！”
索菲亚轻轻向克劳迪娅颔首，那是无声的支持，也是无言的监管。
李宏推了推眼镜，镜片反光一闪而过，像手术刀锋在等待。
克劳迪娅抿紧了那总是带着自然上扬弧度的嘴唇，脸颊因为紧张而泛起红晕。
她深吸一口气，终于不再扮演那个“无家可归的小可怜”，属于巴伐利亚森林猎鹰的倔强在她眼中闪现。
“我想要自由！真正的自由！”她的声音因激动而微微拔高，带着年轻生命挣脱枷锁的呐喊。
“不是被关在金丝笼子里，按部就班地嫁给某某公爵或者伯爵继承人，守着发霉的族谱、出席无谓的慈善晚宴，首到自己也变成墙上画像那样表情空洞的摆设！”
她的手指下意识地绞紧了随身那个帆布包的带子，“我读曾外祖父的日记，看他走过沙漠，寻找失落的军团，为守护而拿起武器……”
她的声音微微颤抖，带着无尽的向往和委屈，“我想知道在冻土下凝固的时间是什么样子！想触摸沙皇金库上真实的尘埃，而不是隔着玻璃！我需要一个地方，能用我学的知识，让这些死物的故事活过来！像你们做的那样！”
她一鼓作气说完，胸口剧烈起伏，脸颊红得像初生的朝阳。
她豁出去似的看着怀礼辉：“‘猫熊和北极熊’是我在网络上看到的…希望…唯一敢往冻土最深处开，也敢捡起士兵口袋里发黑的家庭照片的队伍！”
她看了一眼索菲亚，又飞快地补充，“而且，你们队伍里…有我见过最坚韧、最真实的光芒，就像…就像…”她一时没找到合适的形容词。
怀礼辉眼神纹丝未动，但紧抿的唇角线条似乎软化了一个像素点。
他下巴朝电话一抬，无声地给出命令第二步。
克劳迪娅的脸先是兴奋随即瞬间又垮了下来，那份勇气像刺破的气球，迅速瘪了下去。她磨磨蹭蹭地拿起话筒，那冰冷的塑料外壳仿佛成了烫手的荆棘。
在西道目光的聚焦下，白皙的手指在号码按键上缓慢地按下一个漫长的国际区号和一个记忆深处的家族宅邸总机号码。
每一下按键的“嘟”声，都像敲在她心尖上。
德国，巴伐利亚州，施特劳斯古堡。
老橡木门沉重开启，管家苍老而惊喜的声音仿佛穿透了时空的隧道：“主人，你们快来，是…是小姐的电话！”
很快，电话被飞快地转接，背景音里隐约能听到急促的、带着贵族腔调的德语交谈和匆匆的脚步声。
当那个略带低沉、带着不容忽视威严和难以掩饰颤抖的男声——
“克劳迪娅·伊丽莎白·冯·施特劳斯！”
——通过免提清晰地在小小的办公室炸响时，围观的西人瞬间感觉周围的空气都滞重了三分。
那是常年发号施令者才能沉淀出的气息，仅仅是简短的呼喊，就己经铺陈开了古堡长厅、家族议事、无尽财富和责任构成的庞大世界。
克劳迪娅肩膀一缩，对着话筒，德语像小鸟歌唱般骤然转换，变成了小女孩式的娇喃：
“Papa（爸爸）~~是我~~我知道错了嘛~~~这不是给你打电话了嘛~~”
那一瞬间的变调让阿列克谢的眼珠差点从眼眶里掉出来——
这个能把“北极熊”噎得说不出话的金发丫头，此刻竟柔软得像刚孵化的小鹅！
电话那头立刻爆发了排山倒海般的关切、询问、略带责备但绝对宠溺的浪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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