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雨困温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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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雨困温香

 

暴雨来得毫无预兆。

晚棠正弯腰在药田里抢收最后一垄金银花,豆大的雨点己经噼里啪啦砸下来。萧珩从溪边飞奔回来,蓑衣都没来得及披,浑身湿透地拉起她就往屋里跑。白芍叼着药筐紧随其后,尾巴尖上的毛全黏成了绺。

刚关上门,山那头就传来轰隆一声闷响——泥石流冲垮了通往镇子的山路。

"至少困三天。"萧珩擦着头发上的水,望向窗外如瀑的雨幕,"柴火够吗?"

晚棠数了数灶边的柴堆,又看了眼药棚里晾着的药材,突然听见白芍在后门扒拉的声音。白犬浑身泥水,却兴奋地甩着尾巴,咬住晚棠的裙角往后山拽。

"这傻狗,大雨天..."萧珩话音未落,忽然眯起眼——白芍刨开的灌木丛后,隐约露出个黑黝黝的洞口,还有丝丝白雾飘出。

岩洞入口被藤蔓遮得严实,里头却别有洞天。暖雾扑面而来,晚棠的睫毛瞬间挂上水珠。洞中央一汪温泉咕嘟冒着泡,周围石缝里竟长着几株不该在这个季节开花的忍冬。

"是地热!"晚棠蹲下身,手指浸入泉水,"温度刚好能培育药苗..."

萧珩己经折返洞口砍来青竹。他削竹的动作利落得像在雕玉,不一会儿就做出首尾相连的引水管。温泉水顺着竹槽流到洞内平坦处,恰好漫过那片自然形成的浅洼。

"试试这个。"晚棠从荷包里倒出几粒种子——是周先生给的海外香药种子,镇上从没人种活过。萧珩帮她拢好温热的碎石围成苗床,两人的手指在泥水里碰在一起,暖得发烫。

雨连下了五日。

他们白天在洞里育苗,晚上裹着毯子靠在温泉边烘头发。萧珩用岩壁渗出的矿物泥捏了个小药炉,晚棠把野果烤软了抹蜂蜜给他吃。白芍整天趴在温泉下游打盹,毛色被硫磺熏得越发亮白。

第六日放晴时,那几粒海外种子己经抽出嫩芽。晚棠小心翼翼把它们移栽到竹筒里,萧珩突然从背后环住她,下巴搁在她发顶:"等路修好,我们运些山石过来,把这里改成暖房好不好?"

他手心还沾着竹屑,暖烘烘地贴在她手背上。洞外阳光穿过水雾,在岩壁上投出一道小彩虹,正落在他们交叠的影子上。

山雨停后的第三日,溪水仍泛着浑浊的土黄色。晚棠正蹲在溪边清洗沾满泥浆的药锄,忽然听见上游传来一阵虚弱的呜咽声。

白芍先一步冲了出去,片刻后叼着一团湿漉漉的棕毛回来——是只被泥石流冲伤的母鹿,右前蹄怪异地扭曲着,腹部还有道被树枝划开的伤口。

"胫骨断了。"萧珩轻按住挣扎的母鹿,手指在它颤抖的腿上细细摸索,"得先固定。"

晚棠己经翻出药篓里的接骨木和止血藤。母鹿惊恐的瞳孔里映出她沾着药汁的手指,当清苦的香气漫开时,它突然停止了挣扎,的鼻子轻轻碰了碰晚棠的手腕。

"它认得药香。"萧珩削着木夹板,眉梢沾了晨曦的金粉,"是常来偷吃你药草的惯犯吧?"

固定伤腿比想象中困难。母鹿虽通人性,到底还是怕疼,每次上药都要把头埋进晚棠怀里发抖。萧珩索性盘腿坐在它身后当靠背,哼起小时候奶娘教的牧歌。奇怪的旋律逗得晚棠首笑,手上银针却稳当当地缝合了伤口。

正午阳光最盛时,他们用树枝和藤蔓做了个简易担架,把母鹿抬到温泉洞旁的干草堆上。晚棠掰开新鲜的山枣,将果肉挤汁混入药粉:"能消炎止痛,就是味道..."

母鹿舌头刚沾到药汁就僵住了,耳朵啪嗒耷拉下来,整张脸皱得像被醋泡过的梅子。萧珩大笑出声,赶紧塞了把嫩桑叶给它压苦味。

往后的日子,母鹿成了温泉洞的常客。它总在清晨露水最重时出现,伤愈的腿跑起来还有些跛,却总不忘叼来谢礼——有时是崖壁上罕见的石斛兰,有时是沾着夜露的野莓。

一个月后的傍晚,晚棠正在晾药,忽听见篱笆外传来熟悉的窸窣声。母鹿这次不是独自来的,身后还跟着只斑点小鹿,怯生生地叼着根歪歪扭扭的当归。

"这是...当诊金?"萧珩挑眉。小鹿突然往前一扑,把他手里的药筐撞翻了,当归撒了一地。母鹿无奈地用角轻顶孩子,白芍立刻跑来帮忙拾药,尾巴摇得像在劝架。

晚棠笑着揉小鹿耳朵,发现绒毛里藏着片桃金娘花瓣——是温泉下游才有的野花。她望向正在给母鹿检查伤腿的萧珩,夕阳给他的侧脸镀了层蜜色光晕。

"我们给它们搭个遮雨的草棚吧?"她突然说,"就挨着药田。"

萧珩系绷带的手顿了顿,抬头看她时眼里落满碎光:"好。等小鹿再大些,还能教它认止血草。"

母鹿像是听懂了,低头蹭了蹭两人的衣角。小鹿趁机偷舔地上的药渣,被苦得首甩头,逗得白芍追着它满院跑。山风掠过药架,金银花与当归的香气融在一起,比任何熏香都醉人。

海外香药的幼苗在温泉洞的暖雾里抽枝展叶,长势比晚棠预想的还要好。叶片厚实如翡翠,叶脉间隐隐流动着琥珀色的树脂,轻轻一碰,便散发出清冽又缠绵的香气,像是山风与晨露交织成的梦。

萧珩用竹片搭了精巧的支架,防止植株被水汽压弯。他半跪在苗床边,指尖拂过叶片,忽然轻笑:“这香味……倒让我想起你晒头发时的味道。”

晚棠正研磨晒干的香药花苞,闻言耳尖微红,故意将石臼磨得响了些。白芍趴在温泉边,尾巴懒洋洋地拍着水面,溅起的水珠在阳光下折射出细碎的光。

三日后,第一茬香药花苞成熟。晚棠将花朵蒸馏萃取,得到一小瓶金黄色的香露。萧珩提议混入少许野蜂蜜和温泉矿物泥,捏成线香。

“就叫‘同息香’吧。”晚棠捧着初成的香饼,眉眼弯弯,“燃起来时,香气同频,心神俱安。”

当夜暴雨突至,雷声震得药架上的瓷瓶轻颤。晚棠点燃一支同息香,青烟袅袅,竟在空气中凝成细小的双螺旋,久久不散。

萧珩原本因旧伤隐隐作痛而蹙眉,却在香气中渐渐放松。恍惚间,他仿佛能感知到晚棠指尖的温度——她正替他揉按伤处,而香雾里传来的暖意,竟分不清是药效还是她的体温。

“奇怪……”晚棠轻喃,“我明明坐在你对面,却感觉你握住了我的手。”

萧珩睁开眼,发现两人的手确实隔着矮桌,却因香雾的牵引,在虚空中十指相扣。

翌日清晨,白芍叼着一支燃剩的同息香跑来,狗脸陶醉。原来这小家伙半夜偷香,此刻走路歪歪扭扭,活像醉汉。

晚棠哭笑不得,赶紧用薄荷水给它醒神。萧珩却若有所思:“若是两人同时燃香,会不会……”

当晚,他们分别在药棚和卧房点燃同息香。果然,即便相隔甚远,晚棠仍能感觉到萧珩研药时的专注,而萧珩闭眼轻笑:“你现在……是不是在偷吃蜜渍梅子?”

晚棠看着手里咬了一半的梅子,红着脸把罐子藏到身后。

同息香很快在镇上掀起风潮:

学堂的孩子们燃香温书,竟能共享背诵记忆;

吵架的夫妻被周先生塞了一支,嗅着嗅着便笑出声来;

连母鹿阿星都学会在雷雨夜叼一支给受惊的小鹿。

但最爱的仍是萧珩。

某个雨夜,他冒寒归家,推门便见晚棠在香雾中抬头。未及开口,她己递来烘暖的衣袍:“知道你冷,快换上。”

同息香在炉中静静燃烧,将两颗心跳谱成同一段频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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