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渊和周正踏出警局钢蓝色的玻璃门,暮色正沿着街角匍匐爬升。路灯啪地亮起,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又长又硬,投在冰凉的水泥地上。心底那簇火,被晚风吹得忽明忽暗,却顽固地烧灼着胸腔。李豹这个混账东西,为了那点龌龊利益,竟把黑手伸向自家机房的服务器铁柜?陈渊指尖无意识地碾着一枚路边拾的扁石子,嘎嘣一声,碎得彻底。“这叫哪门子‘兄弟’?阴沟里的碎玻璃渣子还差不多!”他猛吸一口裹着尘霾的空气,侧脸绷紧时下颌骨的线条硬得像开刃的刀,“周哥,这口浊气要是闷着不吐出来,真成案板上任人宰割的烂泥了。”路灯的光落在周正眼里,沉淀成一片寒潭。“是该亮亮爪子了,”他声音像砂纸磨过铁锈,“再装瞎装聋,有些人就该上天戳破云层的瓦了。”
推开公司那扇撞歪了的铝合金门,焦糊味混着尘灰味扑面而来,呛得人喉头发涩。机房像被巨兽踩踏过的鸟巢,线缆如垂死的藤蔓缠绕着倒伏的机柜,碎裂的塑料壳子在灯光边缘闪着寒光。有个戴眼镜的小伙子弓着背,正小心翼翼从残骸里扒拉出一块浸了污水的硬盘,指尖都是黑的,抖得不成样子。陈渊忽然抬脚跨过半截断裂的挡板,靴子踩在一地狼藉上却发出沉稳的响声。“眼皮子底下这点沟沟坎坎,就把脊梁骨压弯了?”他嗓音不高,却震得天花板簌簌落下几点白灰,“早些年我跟周哥在烂尾楼里布第一根网线的时候,暴雨砸漏了屋顶,照样踩着水干活!咱公司就是那石板缝里的野草,越割它长得越疯!”他弯腰拾起一块变形的主板,衣袖抹去上面的灰,“这一通乱棍没砸碎咱的饭碗,倒把筋骨打硬了!天亮之前,让这些哑巴铁壳子重新唱起来!”角落里有只手悄悄举起了半瓶没开封的矿泉水,瓶身在灯光下折射出一小片光斑,像点燃的第一粒星火。
办公室门合拢,隔绝了外边叮叮当当的救场声。陈渊像匹困在黑匣子里的孤狼,绕着褪色的蓝地毯打转,鞋底摩擦粗糙的绒面发出沙沙的暗响。墙上一张旧合影在框里静默地看着——那是第一笔订单签成后,一群年轻人汗涔涔勾肩搭背挤在夕阳下的楼顶。“明火执仗地砍回去?”陈渊猛地停步,一巴掌拍上那张合影的玻璃面,震得相框嗡嗡颤动,“太便宜那兔崽子了!咱得挖个他瞧不见底的‘温柔乡’,请他跳进来跳舞!跳给穿着制服的客官们看个分明!”周正眼角那条旧疤微微抽搐了一下:“唱哪出戏?”
陈渊从皱巴巴的烟盒里抖出最后一支烟,叼在齿间却没点燃,嘴角弯起的弧线像暗处的钓钩:“记得王大千吗?他年前差点被对家使阴招坑掉裤子的事。找他搭伙,唱一台双簧,就说凭空掉下个金疙瘩安保项目——油水厚得足够李豹眼睛烤熟冒青烟!”他两指捻起那支烟,轻轻点在桌上摊开的白纸上,“按他那副见了骨头的疯狗德行,保准扑上来撕咬。等他在戏台上蹦跶痛快了……”陈渊的手掌猛地笼住那张纸,“咱就掀了台板!他砸机房时撒野的铁锤,敲开客户保险柜的暗锁,都该物归原主,回赠给他自己尝尝滋味!”周正绷紧的下颌线陡然松弛,一掌拍在陈渊肩胛骨上,震得他烟都掉了:“嘿!这手连锅端的绝活!不过,”他弯腰拾起那支烟,指头肚细细抹平烟卷上的褶皱,“钩尖得磨利,线得绷紧,可别让成了精的泥鳅反把咱们绕里头。”接下来的日子如同一张紧密织就的蛛网。王大千在电话那头哈哈一笑,声如洪钟:“那小子早该栽进他自己的粪坑里泡澡!算我一个!”风声像长了翅膀,扑棱棱掠过安保行当的每一片屋瓦——天降横财!利润厚得像刚熬出的猪油膏!门槛低得如同虚设!这谣言烧得无数小老板两眼发绿,自然也在李豹发霉的财报表里骤然投进一道刺目金光。
李豹陷在他的意大利头层小牛皮扶手椅里,窗外的霓虹灯牌把那张油腻的脸染成赤橙黄绿的调色盘。指节敲击桌面,嗒,嗒,嗒,每一声都和墙角的落地钟秒针走位重合。“陈渊……”喉咙里滚出一声含混的诅咒,他一把拉开抽屉,捏了捏抽屉深处冰冷的黄铜小印章,那是他老子传下的吉祥物,“老子扒过的饭比你小子走过的桥都咸!这锅肥肉不塞进我嘴里,老子拆了龙王庙!”他猛地扯首西服下摆,那动作活像要把皱褶连同霉运一起抻平。
招标会现场空气稠得像冷却的胶水。李豹踏入会场时,特意瞟了角落里的陈渊和周正一眼,唇角的弧度压着刀锋,仿佛己将那“金疙瘩”当成了贴身玉佩。当陈渊慢条斯理抬价时,李豹像被踩了尾巴的鬣狗,獠牙毕露:“少在这儿扮那油盐不进的金刚佛!这锅肉老子嚼定了!”
就在这针尖抵住麦芒的当口,警笛声由远及近嘶鸣,像冰冷的钢丝切入胶着的战场。李豹那辆招摇过市的黑色陆虎,后厢隐秘角落里躺着几片不属于他的、沾染他人指纹的服务器残骸碎片——周正那天夜里,亲手将带着机房特有编号的“馅料”塞进了它的肠胃。当铐环贴上李豹手腕那瞬间,他脸上的血色像被突然抽干的湖底,青白得吓人。金链子在挣扎中甩出来,蛇一样紧巴巴地缠着青筋暴起的颈项。“你们……你们下的套!”他眼珠子快要瞪出眶。陈渊轻轻拂去衣袖上不存在的灰:“豹哥,脚下的泡,都是你自己磨出来的。机房被砸那晚下大雨,您鞋底沾的那一片烂泥地,味儿还没散呢。”警察押着他转身时,他看见陈渊身后窗玻璃上映出的那盏水晶吊灯,光芒刺眼得如同亿万根细针扎进他眼睛里。
李豹那把锈迹斑斑的保护伞彻底塌了。陈渊和周正的名字成了行当里一块响当当的金字招牌。夜里,两人并肩站在办公室落地窗前,远处城市的灯火河流流淌不息。周正用温水杯碰了碰陈渊搁在窗台的马克杯,磕出一点清越回音:“地基打实了,风再大,也摇不动咱的门柱。”陈渊望着窗玻璃映出的那张褪去了不少青涩棱角的脸,轻轻“嗯”了一声。
日子在电脑屏幕的荧光和数据洪流的冲刷里翻页。他们的小小安保船队,渐渐吸纳了网络防护、应急响应的舢板,成了能在更广阔海域巡弋的舰队。而钢铁栅栏后的李豹,只能隔着冰冷的玻璃,看他曾妄想一口吞下的世界,在远处无声地日新月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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