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数字革命
磨床改造完成只是第一步。要把轴承套圈磨到图纸要求的变态精度，还需要一套稳定可靠的控制系统。厂里那套老掉牙的手摇刻度盘加机械挡铁？误差能控制在0.02mm以内就得烧高香了。
张扬把目光投向了角落里那台唯一的“现代化”设备——一台从倒闭小厂淘来的二手简易数控车床。说是数控，其实也就是个单轴步进电机驱动，配了个简陋的LED显示屏和只能跑简单G代码的控制器，功能弱得可怜，精度也一般，平时也就干点粗活。
“王师傅，把这台数控车的控制系统拆了，主板、驱动器、步进电机都拆下来。” 张扬指着那台落满灰尘的“数控”车床。
“啊？拆它？” 王师傅一愣，“厂长，这玩意儿虽然不咋地，好歹也是个数控啊，拆了咱连这点自动化都没了。”
“拆了旧的，才能装新的。” 张扬眼神里闪烁着工程师特有的光芒，“咱们自己搞一套！”
“自己搞？！” 王师傅和李工同时惊呼。数控系统？那玩意儿在他们眼里跟天书差不多，是国外大厂和顶尖研究所才能玩转的高科技！
张扬没多解释，只是让王师傅照做。他自己则一头扎进了那间堆满图纸的办公室，翻箱倒柜找出了几本蒙尘的专业书——《单片机原理》、《步进电机控制》、《简易数控系统设计》，还有几本泛黄的电子技术期刊。这些都是他前身大学时省吃俭用买的，一首当宝贝收着，可惜原主天赋有限，也没实践机会，基本没怎么看懂。
前世的军工工程师灵魂与这些基础理论瞬间碰撞出火花。那些曾经晦涩的公式、电路图、控制逻辑，此刻在他眼中变得条理清晰、触手可及。他拿出纸笔，结合那台拆下来的步进电机参数和磨床的实际需求，开始飞快地设计电路图、编写控制逻辑、规划驱动方案。
办公室的灯光常常亮到深夜。张扬沉浸在数字与逻辑的世界里，时而凝神演算，时而飞快地在稿纸上画出复杂的电路图，时而又在键盘上敲下一行行汇编语言指令。饿了啃口冷馒头，渴了灌口凉白开。前世那种为了攻克技术难关而废寝忘食的劲头，在这个破旧的小办公室里重新点燃。
几天后，张扬拿着厚厚一叠手绘的电路板布线图和几页写满代码的稿纸，找到了县城唯一一家能洗电路板的小作坊。作坊老板看着那复杂精细的布线图，又看看张扬年轻的脸，眼神里全是怀疑：“小伙子，你这图…能行吗？洗板子可不便宜，做出来点不亮可别怨我。”
“按图做，钱照付。” 张扬言简意赅。
几天后，几块散发着松香味的新鲜电路板到了张扬手里。他又跑电子市场，照着物料清单买齐了各种电阻电容、芯片插座、功率管、接线端子等元器件。回到厂里，他拉上懂点电工的李工，在车间角落支了张桌子，开始了“手搓”数控系统的工作。
焊接烙铁滋滋作响，松香的烟雾缭绕。张扬的手指稳定而灵活，如同精密机械，将细小的元器件精准地焊接到电路板的焊盘上。李工在旁边打下手，递零件，擦焊油，看着那些密密麻麻的线路和芯片在张扬手下逐渐成型，眼神从最初的茫然，慢慢变成了叹服。厂长这手绝活，比他修了半辈子机床见过的老师傅都厉害！
核心控制板、步进电机驱动板、操作面板…一块块电路板在张扬手中诞生。当最后一块板子焊接完成，张扬深吸一口气，开始连接线缆。电源线、信号线、连接到拆下来的步进电机驱动器，再接到那台改造过的磨床的进给丝杠上。
接通电源的那一刻，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简陋的操作面板上，几个LED指示灯闪烁了几下，然后稳定地亮起。没有冒烟，没有焦糊味！
张扬在操作面板上几个简陋的按键上按了几下，输入了预设的简单移动指令。嗡…步进电机发出一声轻微的蜂鸣，磨床工作台平稳地、丝滑地移动起来！速度均匀，没有丝毫卡顿！
“成了！真的动了！” 李工激动地喊了出来。
王师傅和几个围观的工人也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几块破板子，一堆小零件，真让这老磨床自己动起来了？
但这只是开始。张扬拿出一个精度不错的百分表，磁力座吸在床身上，表头压在移动的工作台上。他再次输入指令，让工作台移动10毫米。
工作台缓缓移动，百分表的小指针平稳转动。当移动停止时，指针稳稳地指在10.01mm的位置上！
“误差…0.01mm？” 王师傅凑近了看，声音发颤。这可比原来手摇的精度高太多了！
张扬没说话，再次输入指令，这次是更小的距离，1毫米。工作台微动，百分表指针跳动，最终停在1.002mm。
“0.002mm！” 李工的声音都变了调！这精度，己经接近图纸要求的一半了！而这只是初步调试！
张扬眼中也闪过一丝兴奋。他立刻着手进行更精细的补偿参数设置和闭环修正（虽然只是简单的步进控制，但通过算法也能部分补偿反向间隙和丝杠误差）。他不断测试，不断调整控制板上的微调电位器和软件参数。每一次调整后，工作台移动的定位精度都在提升。
0.005mm… 0.003mm… 0.0015mm…
当工作台在一次1mm的移动指令后，百分表的指针稳稳地停在1.000mm刻度纹丝不动时，整个车间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只剩下步进电机细微的电流声和众人粗重的呼吸。
“神…神了…” 王师傅看着那纹丝不动的指针，喃喃自语，仿佛失去了语言能力。
“数控！这才是真正的数控！” 李工激动得满脸通红，看着那几块简陋电路板的眼神，如同看着稀世珍宝。
就在这时，车间门口传来一声清脆带着惊讶的女声：“哇！张扬哥！你们厂鸟枪换炮啦？都玩上自研数控了？酷毙了！”
众人回头，只见林月不知何时又来了，背着她那个鼓鼓囊囊的双肩包，正扒着门框，探着脑袋往里看，大眼睛里闪烁着好奇和兴奋的光芒，像发现了新大陆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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