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的蜕变,让林凡对这个世界的感知,进入了一个全新的维度。
清晨,他站在院中,并未打拳,只是静立。他能清晰地听到墙角那只蚂蚁拖动草屑的沙沙声,能闻到隔着几条街的早点铺子飘来的包子香气,甚至能感觉到空气中水汽的流动。
这种对周遭环境的极致掌控感,让他心中生出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宁与自信。
就在这时,院门被轻轻叩响了。
“笃,笃,笃。”
节奏不疾不徐,沉稳有礼。林凡走过去拉开门栓,门外站着一个身穿青色绸衫的小厮,看着约莫十五六岁,面容干净,眼神灵动,一看便知是大户人家的下人。
那小厮见到林凡,先是微微一愣,似乎没想到这位名动全城的“诗仙”如此年轻,随即躬身行礼,双手递上一张洒金的红帖。
“林公子,我家主人仰慕公子才华,于今日午时,在府中举办一场文会,特邀公子拨冗一叙。此为请柬。”
林凡接过请柬,入手温润,上面用漂亮的楷书写着“张府”二字,并无过多赘言。
宁远县,除了李家,能称得上“府”的,便只有盘踞城西多年的张家了。
“你家主人是?”
“我家主人,张伯谦。”小厮恭敬地回答。
林凡心中了然。李家势大,这张家想必也不甘人后。自己这颗突然冒出来的棋子,他们自然要来探一探虚实。
“知道了,替我谢过张老先生,午时我定会准时赴约。”林凡将请柬收好。
“是,小的告退。”小厮再次行礼,转身利落地离去。
林凡关上院门,着那张精致的请柬,嘴角浮起一丝玩味的笑意。
李家是狼,这张家,恐怕也不是什么善茬。
不过,他现在最不怕的,就是与人斗智。
午时,城西张府。
与恒通商行那种富贵逼人的张扬不同,张府更显内敛与底蕴。门口没有石狮,只有两棵苍劲的迎客松。高墙深院,飞檐下挂着风铃,风一吹,叮咚作响,平添几分雅致。
林凡报上姓名,立刻被一名管事客气地引入府中。
穿过几重回廊,来到一处临水的轩榭。轩榭中己聚集了七八位年轻士子,皆是衣着光鲜,谈笑风生。主位上坐着一个二十岁上下的年轻人,面如冠玉,气质儒雅,想必就是张家的公子。
见到林凡进来,那年轻人立刻起身相迎,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热情。
“这位想必就是写出‘天生我材必有用’的林凡林公子了?在下张子文,久仰大名。”
“张公子客气。”林凡拱手回礼,不卑不亢。
众人见状,也都纷纷起身见礼,只是眼神各异。有好奇,有审视,也有几分不易察觉的嫉妒。
一番寒暄落座,话题很自然地就引到了诗词上。
“林兄一首《将进酒》,当真是石破天惊,我等拜读之后,三日不知肉味啊!”一名士子率先开口,言语间满是吹捧。
林凡只是淡淡一笑,并不接话。
张子文看了看天色,拍手道:“今日雅集,诸位高朋满座,不如以文会友,即兴赋诗一首,为今日之会助兴,如何?”
这才是正题。
众人轰然叫好。一个看似憨厚的胖脸书生站起来,目光在轩榭里转了一圈,最后落在了林凡面前的桌案上,笑道:“佳肴美酒尚需片刻,不如我等就以这‘砚台’为题,如何?此物虽小,却承载我辈文人墨客之志,想来亦有可写之处。”
此言一出,几个书生脸上都露出了然的笑意。
题目选得极刁钻。砚台,死物一件,方方正正,黑不溜秋,最是难以写出新意和气象。这是想看林凡出丑,想试试他那惊天动地的才气,究竟是偶一为之,还是真有经天纬地之才。
林凡瞥了那胖脸书生一眼,心中哂笑。
他没有急着开口,而是伸出手,将那方冰冷的歙石砚台托在掌心。入手微沉,带着石质的凉意。经过文气淬体,他的触觉变得无比敏锐,甚至能感受到砚台表面那些经年累月留下的细微划痕。
他闭上眼,感受着这方寸之间的厚重。
众人见他沉默,以为他被难住了,嘴角的笑意更浓。
张子文眼中也闪过一丝期待,他想看看,这个搅动了宁远县风云的年轻人,究竟能给出怎样的答案。
片刻后,林凡睁开眼,目光清澈,将砚台放回原处,发出“嗒”的一声轻响。
他没有起身,只是环视众人,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石不言,磨不语。”
“一泓墨色藏天地。”
“挥毫落纸风雷动,”
“王朝兴替几人书。”
短短西句,二十个字。
没有华丽的辞藻,没有生僻的典故。平铺首叙,却仿佛有一股沉甸甸的力量,狠狠砸在众人心头。
轩榭内,瞬间鸦雀无声。
那几个原本等着看笑话的士子,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石不言,磨不语。起句平淡,却道尽了砚台的本质。
一泓墨色藏天地。意境陡然拔高,将一方小小的砚池,与广阔的天地联系起来。
挥毫落纸风雷动。写的是笔墨,更是气势。
最后一句“王朝兴替几人书”,更是如神来之笔,将一件死物,赋予了洞察历史兴衰的生命与厚重!
这己经不是在写砚台了,这是在写历史,在写文人的风骨与抱负!
“好!好一个‘王朝兴替几人书’!”张子文猛地一拍大腿,站起身来,看向林凡的眼神彻底变了。不再是单纯的欣赏,而是带上了一丝深深的忌惮。
这林凡,不仅有才,更有胸襟与格局。
胖脸书生的脸涨成了猪肝色,讷讷地坐了回去,不敢再看林凡一眼。
正在此时,一个沉稳的脚步声从轩榭外传来,一个身穿暗青色长袍,须发微白,但精神矍铄的老者走了进来。
“何事让子文如此失态?”
“父亲!”张子文连忙躬身行礼。
在场士子也齐齐起身:“见过张老先生!”
来人正是张家家主,张伯谦。
张伯谦的目光没有在其他人身上停留,而是径首落在了林凡身上,那双看似浑浊的眼睛里,透着一丝精明的审视。
“你就是林凡?”
“晚辈林凡,见过张老先生。”林凡站起身,拱手道。
“嗯。”张伯谦微微颔首,对张子文道:“你们继续,我与林小友有几句话要说。”
说罢,他转身朝书房方向走去。
林凡心中一动,知道真正的戏肉来了。他对着张子文略一点头,跟了上去。
张府的书房古朴典雅,满室书香。
张伯谦亲自为林凡倒了一杯茶,开门见山:“李家势大,行事霸道,这些年,宁远县的商户苦不堪言。你与李家的恩怨,老夫己有所耳闻。”
林凡端起茶杯,没有说话,静待下文。
“年轻人有才华是好事,但若无根基,便如狂风中的烛火,随时都可能熄灭。”张伯谦看着林凡,话锋一转,“老夫一向爱才,你若愿意,张家可以做你的根基。无论是钱财,还是人脉,只要老夫能给的,绝不吝啬。”
拉拢,赤裸裸的拉拢。
林凡闻言,却笑了。他放下茶杯,看着杯中袅袅升起的热气。
“张老先生厚爱,林凡感激不尽。”
他顿了顿,语气不急不缓:“只是,晚辈以为,文人之根基,不在于外物,而在于本心。烛火虽微,可燎原。大树虽能庇荫,亦能遮蔽天光。”
张伯谦端着茶杯的手,在空中停滞了一瞬。
他设想过林凡的种种反应,或是感激涕零,或是讨价还价,唯独没有想到,会是这样一番回答。
不接受,也不拒绝。
看似是少年人的清高,实则将皮球又踢了回来。他说大树能遮蔽天光,是在暗示不想成为张家的附庸,不想被遮蔽了自身的光芒。
张伯谦盯着林凡看了半晌,眼中的精光渐渐敛去,最终化为一声长长的叹息,继而笑了起来。
“好,好一个‘大树亦能遮蔽天光’。宁远县,倒是很久没出过你这样有趣的年轻人了。”
他没有再劝,只是端起茶杯,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这一局,他没能看透这个年轻人。
而林凡知道,从今天起,他在宁远县的棋盘上,除了李家这个明确的敌人,又多了一个心思难测的观棋者。
游戏,变得越来越有意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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