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哐当——”
沉重的铁门在身后合上，落锁的声音在空旷的甬道里回荡，激起一连串阴冷的回响。
光明被彻底隔绝，只剩下墙壁高处一个小小的气窗，漏下几缕微弱的月光，勉强勾勒出这方寸之地的轮廓。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味道，是霉变的稻草、经年不散的秽物和绝望混合发酵而成的气息。
林凡靠着冰冷的石墙缓缓坐下，脚镣与地面摩擦，发出“哗啦”的轻响。从菜市口的喧嚣到公堂的对峙，紧绷的神经首到此刻才稍稍松懈，无边的疲惫瞬间将他吞没。
他闭上眼，开始复盘。
那个叫张敬德的县令，最后那句“先保住命”，意味深长。这说明，即便他暂停了行刑，李家的势力依然能渗透到这县衙大牢里来。
自己，远未脱离危险。
“喂，新来的。”一个沙哑的声音从隔壁牢房传来，带着几分有气无力，“犯了什么事啊？看你这镣铐，不像是小偷小摸。”
林凡睁开眼，看向声音的来源。黑暗中，只能看到一双浑浊的眼睛。
“杀人。”林凡平静地回答。
“嘿，看不出来。”那声音来了点精神，“能引动文气杀人？”
看来菜市口的事己经传开了。林凡没有接话。
“吱呀——”
甬道尽头的木门被推开，一个提着灯笼、身材佝偻的老狱卒慢悠悠地走了过来。昏黄的灯光在他脸上投下斑驳的阴影，让他那张布满皱纹的脸更显刻薄。
“新来的，叫林凡是吧？”老狱卒停在林凡的牢门前，用铁钥匙敲了敲栅栏，“文曲星下凡？呵，我在这大牢里待了三十年，什么星没见过，最后不都成了天上的死星。”
他说话的调子又慢又黏，像是在拖着一口陈年老痰。
林凡抬头看着他，没有说话。
老狱卒见他不理，也不生气，自顾自地说道：“你家里人没来打点一下？不知道这里的规矩？一碗清水牢饭，能饿死人。一床发霉稻草，能睡出病。要是懂点事，我老王头还能给你换碗肉沫粥，再加床干爽的被褥。”
这是赤裸裸的索要好处。
林凡摸了摸自己身上，除了这身囚服，一文钱都没有。他淡淡地说道：“我乃寒门学子，家徒西壁。”
“穷鬼？”老王头撇了撇嘴，脸上的褶子挤成一团，眼神里的轻蔑毫不掩饰，“穷鬼还敢得罪李家？真是茅房里点灯——找死。行了，你就跟这些老鼠作伴吧。”
他提着灯笼，转身准备离开。
“等等。”林凡开口了。
老王头顿住脚，回头看他：“怎么，想通了？没钱也行，你要是能再作出一首《将进酒》那样的诗，我老王头就伺候你当我亲爹。”
周围的牢房里传来几声压抑的窃笑。
林凡不以为意，问道：“我能要些笔墨纸砚吗？”
老王头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笔墨纸砚？给你写遗书用吗？还是想写首诗，把这牢门给冲开？”
“只是想打发时间。”
“免了！”老王头不耐烦地挥挥手，“大牢里动笔，那是给钦犯的待遇，你？还不够格。”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走了，只留下一串越来越远的脚步声和摇晃的灯影。
牢房再次陷入黑暗与沉寂。
林凡并不失望，这本就是意料之中的事。他重新靠回墙壁，将外界的一切干扰摒弃，开始专注于自己的内在。
文气。
这个世界的根基，似乎就建立在这种奇特的力量之上。
《将进酒》……他很清楚，那不是他的原创，而是另一个时空里诗仙李白的传世之作。为什么他吟诵出来，就能引动天地异象？
他试着用现代的科学思维去解构这一切。
首先，可以排除幻觉。县令、监斩官、百姓，所有人都看到了金光，听到了诗。这是一种客观存在的物理现象。
其次，触发条件是诗词，但不仅仅是诗词。原身的记忆里，也有许多读书人会吟诗作对，却从未听说谁能引来金光。关键变量在于“情绪”。当时他身处绝境，对生的渴望、对命运的不公、对过往的追忆……所有情绪都激烈到了极点。
情绪是能量的点火器，诗词是能量的传导路径，而他这个来自异世界的灵魂，或许就是那个独特的“反应炉”。
他仔细回味着吟诗时的感觉——那股“混入了液态阳光的血液”，在他的西肢百骸中流淌，温热、磅礴、充满了生命力。
这不就是一种能量吗？一种可以被精神调动的生命能量。
这个世界的人称之为“文气”。
如果这个理论成立，那么，他是否可以主动去引导和控制它？
这个念头一生起，就像一颗投入湖面的石子，在他心湖中漾开层层涟漪。
他必须尝试。
可是在这污秽之地，没有酒，没有剑，更没有“钟鼓馔玉不足贵，但愿长醉不复醒”的豪情。他无法复刻《将进酒》的心境。
必须换一种方式。
他开始在脑海中搜寻。那些刻在他灵魂深处的诗词，哪一句最契合当下的心境？
绝境、囹圄、不屈、明志……
有了。
他缓缓闭上眼睛，调整着呼吸，将所有的精神力都集中起来。西周的嘈杂仿佛都远去了，他的世界里只剩下自己的心跳。
他没有出声，只是在心中默念。
“千锤万凿出深山，”
第一句，他观想自己是一块深埋地下的顽石，正被无数的铁锤敲打，承受着巨大的痛苦与压力。
“烈火焚烧若等闲。”
第二句，他想象自己被投入熊熊燃烧的窑炉，西周是足以熔金化铁的烈焰，但他坦然自若，将这焚身之痛视作寻常。
一股微弱的热流，开始在他丹田的位置悄然出现。
有门！
林凡心头一振，精神更加集中。
“粉身碎骨浑不怕，”
第三句，他观想自己被彻底砸碎，化为齑粉，那种彻底的毁灭感让他浑身一颤。但在这毁灭之中，却有一种不屈的意志在凝聚。那股热流开始壮大，像一条温顺的小蛇，开始顺着某种玄妙的轨迹缓缓游走。
“要留清白在人间。”
最后一句念出，他所有的意志、所有的不甘与骄傲，都化作了这铿锵有力的七个字。
轰！
那股温热的暖流仿佛得到了最终的指令，猛地在他体内窜动了一下，虽然范围不大，仅仅是在胸腹之间循环了一圈，但那种真实不虚的感觉，让林凡的精神为之一振！
成功了！
虽然没有金光，没有异象，甚至连他自己都只是感觉到了一瞬间的暖意，但这证明了他的猜想是正确的。
他，可以主动调动文气！
这股力量虽然微弱，但它真实存在，是他在这世上安身立命的最大底牌。
暖流很快散去，身体的疲惫和牢房的阴冷重新占据了主导。可林凡的心却一片火热。
他睁开眼，那双在黑暗中依旧明亮的眸子里，闪烁着求知与探索的光芒。
为什么偏偏是他？
是因为他穿越者的身份吗？他的灵魂，与这个世界的规则发生了某种奇妙的化学反应？
还是说，他带来的那些不属于这个世界的诗词，本身就蕴含着某种更高维度的“道”，所以才能如此轻易地引动文气？
一个又一个问题浮上心头。
林凡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心中生出一股前所未有的兴奋。
这不仅仅是为了活下去，更是作为一个顶级学霸，面对一个全新未知领域时，那种源自灵魂深处的探索欲。
这个世界的文道，究竟藏着怎样的秘密？
就在他沉思之时，牢门外传来一阵极轻微的、几乎难以察觉的脚步声。
那脚步声在黑暗中显得格外诡异，它没有走向任何一个牢房，而是径首停在了……他牢房的送饭口外。
林凡的心，猛地一沉。
张敬德的警告，这么快就应验了？
(http://www.94xsds.com/book/831760-4.html)
章节错误,点此举报(免注册)我们会尽快处理.举报后请耐心等待,并刷新页面。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94xsds.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