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
最终,打破这场史诗级尴尬的,还是我。
我干咳一声,试图用一种“你看,天气真好”的轻松语气,来化解眼前的僵局。我若无其事地抽回自己的手,指了指屏幕上那个扎眼的标题,强行解释道:“那个……老板,我就是路过,随便看看,没想到你的电脑没关。这……这是什么新的项目报告吗?‘咸鱼观察日记’?听起来……很有生态环保的理念。”
我说这话的时候,自己都觉得脸皮发烫。我发誓,这是我这辈子撒过的最没有水平的谎。
顾淮序没有戳穿我。他只是那么静静地看着我,眼神里那丝一闪而过的紧张,己经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我从未见过的、深沉而专注的目光。
他绕过书桌,在我旁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没有关掉那个文档,也没有解释,只是那么侧着头,看着我。
他的目光,像一张无形的网,把我整个人都笼罩了进去,让我无处可逃。
我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感觉自己就像一只被放在解剖台上的青蛙,所有的心思,都无所遁形。
“你……”我清了清嗓子,试图夺回主动权,“你写这些……干嘛?”
“研究。”他言简意赅地回答,语气平静得像是在讨论今天的天气。
“研究?”我愣住了,“研究我?”
“嗯。”他点点头,视线落回到电脑屏幕上,指着其中一条记录,“比如这里,你因为抽到了绝版游戏皮肤而开心了一整天。这表明,虚拟资产的满足感,对你的快乐阈值影响很大。”
他又往下划了划,停在另一条记录上:“还有这里,你因为我删掉了你购物车里的麻辣烫而生了半天闷气。这说明,高油高盐的垃圾食品,是你情绪的稳定剂。”
他一条一条地念着,用一种分析财报数据般的冷静和严谨,剖析着我的快乐和不快乐。
而我,则从最初的尴尬,慢慢变成了震惊。
我从来不知道,我那些随心所欲的、毫无逻辑的行为,在他眼里,竟然都是可以被观察、被记录、被分析的数据。
他也从来没有评判过我的“懒”和“馋”,他只是……在试图理解我。
他想知道,我这颗咸鱼脑袋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这个认知,像一道微弱的电流,瞬间击中了我心脏最柔软的地方。
我看着他认真的侧脸,看着他那双总是蕴含着冰雪的眼眸里,此刻只映着我的身影。我那颗习惯了用沙雕和懒散来构筑堡垒的心,第一次,出现了一道无法忽视的裂缝。
我发现,我好像……再也无法用“我们只是合作关系”来欺骗自己了。
这个男人,对我来说,好像不再仅仅是一个提供“咸鱼基金”的甲方爸爸。
我开始会不自觉地在意他的看法。
他夸我一句P图有创意,我能对着电脑屏幕傻笑一整天,感觉自己就是P图界的米开朗基罗。
他皱一下眉,说我煮的泡面太咸,我就会立刻反思,是不是最近口味变重了,然后下一次煮面的时候,小心翼翼地只放半包调料。
我也开始尝试着,为他做一些事情。
他肠胃不好,我就偷偷研究养生食谱,虽然最后做出来的“山药猴头菇养胃汤”因为我错把盐当成糖,而成了一道惊天地泣鬼神的黑暗料理,把他喝得当场石化。
他要去参加一个重要的商业晚宴,我也会破天荒地,不再只考虑自助餐,而是会学着,给他搭配领带和袖扣。
当然,我的审美,通常都会让他那张冰山脸,出现堪比东非大裂谷的裂痕。
比如,我会给他那身沉稳的深灰色西装,配上一条亮黄色的、印满了皮卡丘的领带,并振振有词地解释:“老板,这叫反差萌!能展现您铁血手腕下,那颗柔软的童心!”
结果就是,他面无表情地戴上那条领带,在镜子前站了三秒钟,然后,又面无表情地摘了下来,换回了他那条万年不变的纯黑色领带。
我们俩,就像两只小心翼翼的刺猬。
想要靠近,却又不知道该如何收起自己满身的尖刺,怕一不小心,就刺伤了对方。
这种笨拙的、试探性的、你进一步我退一寸的互动,像一种奇怪的舞蹈,在我们之间无声地进行着。
整个别墅的空气里,都开始弥漫着一种若有若无的、名为“暧昧”的气息。连张叔看我们的眼神,都变得越来越像是在看自家养的两只互相舔毛的小猫,充满了慈爱和……一丝丝的“磕到了”的欣慰。
这种气氛,在某一天晚上,达到了顶峰。
那天,顾淮序又要去参加一个极其无聊的商业宴会。这种宴会,按照我们之间的“霸王条款”,他是不需要我陪同的。
临走前,他在玄关换鞋,我正瘫在沙发上,一边吃着薯片,一边指挥着游戏里的小人打得昏天黑地。
眼角的余光,瞥到他正在系领带。他今天穿了一身黑色的西装,衬得他整个人愈发挺拔冷峻。但他似乎有些心不在焉,那条银灰色的领带,系了好几次,都有些歪。
我看着,心里没来由地,动了一下。
我放下手柄,趿拉着拖鞋,走了过去。
“笨手笨脚的。”我嘴上吐槽着,手却很自然地接过了他手里的领带,踮起脚尖,开始帮他整理。
他似乎愣了一下,身体有些僵硬,但没有拒绝。他只是低下头,静静地看着我。
我们离得很近,近到我能清晰地看到他漆黑眼眸里,那个小小的、正手忙脚乱地帮他系领带的我的倒影。我甚至能闻到他身上那股混合了沐浴露清香和淡淡烟草味的气息,那味道很好闻,像雨后森林里的松木,让我有些心猿意马。
我的手指,有些不听使唤。我那点在视频网站上速成的、三脚猫的领带系法,此刻忘得一干二净。我笨拙地把那条光滑的丝质领带绕来绕去,结果系成了一个歪歪扭扭的、像红领巾一样的结。
“噗。”
一声极轻的笑声,从我的头顶传来。
我恼羞成怒地抬起头,正好对上顾淮序那双含着笑意的眼睛。他那总是像结着冰的眼眸,此刻像是被春风吹皱的湖面,荡漾着温柔的波光。
“你笑什么!”我有些脸红,嘴硬道,“我这是……最新的潮流系法,你不懂!”
“嗯,不懂。”他从善如流地点点头,眼里的笑意却更深了。
他没有再让我“献丑”,而是自己动手,三两下就系好了一个完美而标准的温莎结。
他整理好衣领,准备出门。
我看着他即将离开的背影,鬼使神差地,开口说了一句连我自己都觉得惊讶的话。
“少喝点酒,早点回来。”
这话一出口,我就想咬掉自己的舌头。天哪,时羡鱼,你疯了吗?你只是个拿钱办事的乙方!你只是个莫得感情的咸鱼!你说这种话,是不是太越界了?
顾淮序的脚步,顿住了。
他缓缓地转过身,看着我,眼神里闪过一丝我从未见过的、堪称“惊喜”的光芒。
他一步一步地走回到我的面前,高大的身影将我完全笼罩。他没有说话,只是那么深深地看着我,那眼神,炽热得像要在我心上烙下一个印记。
然后,他低下头,在我光洁的额头上,轻轻地、珍而重之地,印下了一个吻。
那是一个很轻的吻,像羽毛拂过,却又带着灼人的温度,瞬间点燃了我脸颊上所有的热度。
“好,我答应你。”
他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像是在许下一个极其郑重的承诺。
说完,他深深地看了我一眼,才转身离开。
我愣在原地,摸着自己发烫的额头,感觉那里的触感,还清晰地残留着。我的心脏,不听使-唤地,“怦怦怦怦”地狂跳起来。
我意识到,这场名为“契约”的游戏,好像……越来越失控了。
而我,好像也并不讨厌这种失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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