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裹挟着细碎的雪花,从破败的驿站檐角漏下,落在沈昭宁掌心那枚铜钱上。她指尖微微颤抖,仿佛还能感受到方才谢珩手掌覆上的温度。系统冰冷的提示音在脑海中回荡,“宿主擅自保留危险物品,启动二级惩罚程序”,而她的身体却因谢珩的靠近逐渐回暖。他低声说“抓紧了”,语气坚定得不容置疑。
然而此刻,他们己经置身于另一片天地——远离废弃驿站的萧景翊府邸暖阁内,炭火舔舐着铜炉壁,将整个房间烘得宛若春日。沈昭宁站在廊下,抬手轻拂额前散落的一缕发丝,烈焰映照下的妆容艳丽得近乎妖异。这是系统为她挑选的装扮,唇间一抹猩红如血,眉梢勾勒出凌厉弧度,连眼尾都带着几分挑衅意味。
“你真的要这么做?”谢珩的声音从阴影中传来,低沉沙哑,像是一把钝刀划过耳膜。他的身影隐匿在廊柱之后,唯有指节因攥紧刀柄而泛白的地方暴露了他的情绪波动。沈昭宁没有回头,只是垂眸看了眼袖口暗袋里的铜钱,它安静地躺在那里,散发着微弱却恒久的热度。
“我没有选择。”她终于开口,声音轻得几乎被风雪吞没,却字字清晰。话出口时,连她自己都没意识到语气里藏着多少酸涩与决绝。
暖阁门被推开,一股浓郁的檀香扑面而来,伴随着萧景翊慵懒的笑声。“昭宁姑娘果然守约,本王在此恭候多时了。”他端坐在主位,一袭玄色锦袍衬托出他修长挺拔的身姿,嘴角噙着若有似无的笑意,目光灼灼地打量着眼前的女子。
沈昭宁迈步踏入暖阁,鞋底踩在厚实的羊毛地毯上,发出轻微的摩擦声。她抬起头,迎上萧景翊探究的目光,嘴角扬起一个恰到好处的弧度。“殿下设宴,昭宁岂敢不至?”
两人之间隔着一张雕花檀木案几,案上摆满了精致的菜肴和温热的酒壶。萧景翊亲自执壶斟酒,琥珀色的液体缓缓注入青瓷杯中,散发出淡淡的醇香。“来,尝尝这壶江南贡酒,据说入口绵柔,回味悠长。”
沈昭宁接过酒杯,指尖故意轻轻一颤,让几滴酒液溅落在案面上。她低头掩饰住眼底的厌恶,将酒杯举至唇边,看似浅酌一口,实则巧妙地将大部分酒液倾入宽大的袖袋中。这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未曾引起任何怀疑。
可即便如此,她还是能感觉到胸口剧烈跳动的心脏,以及耳边不断响起的系统机械音:“检测到宿主未完成任务进度,剩余时间:6天23小时58分……”数字的每一次跳动,都像是在催促她加快步伐。
就在这时,萧景翊忽然伸手扣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让她一阵吃痛。“昭宁姑娘似乎对这酒兴趣缺缺?”他的声音依旧温和,却透着一丝不容拒绝的威压。
沈昭宁强忍住想要抽回手的冲动,努力维持脸上的笑容。“殿下说笑了,昭宁只是担心贪杯误事罢了。”
萧景翊闻言,眼中闪过一抹兴味,随即松开她的手腕,转而替她重新斟满一杯酒。“既然如此,那就再饮一杯如何?权当是给本王一个面子。”
这一句话看似随意,却蕴含着试探与施压。沈昭宁别无选择,只能再次举起酒杯,这一次,她无法再用袖袋掩饰。烈酒入口的瞬间,灼烧感顺着喉咙蔓延至胃部,令她险些失态。但她很快稳住身形,将所有不适尽数压下,只余下一抹淡淡的醉意浮现在脸颊上。
与此同时,廊柱后的谢珩目睹这一切,指节捏得更紧,甚至听到瓷器细微的裂响。他手中的酒杯竟然被他生生捏碎,锋利的瓷片扎进掌心,鲜血顺着指缝渗出,染红了白色的衣袖。但他浑然不觉,目光死死锁定在暖阁内的沈昭宁身上,眼神复杂难辨。
首到沈昭宁借口身体不适离席,踉跄着走向庭院时,谢珩才终于按捺不住,悄然跟了上去。
雪夜寒冷刺骨,沈昭宁刚踏出院门,便再也支撑不住,扑倒在积雪之中。她俯身干呕,将腹中尚未消化的酒液尽数吐出,腥甜的血酒在洁白的雪地上绽开一朵朵刺目的梅花。她喘息着,额头抵在冰凉的地面,泪水不受控制地滑落。
“昭宁!”谢珩的声音骤然响起,带着压抑不住的焦急与愤怒。他快步上前,脱下自己的大氅将她整个人裹住,斗篷下摆扫过她冻僵的脚踝时,她嗅到了他衣襟上熟悉的沉水香,以及混杂其中的一丝陌生血腥气。
“为什么非要这样做?”他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像是极力克制着某种情绪。他想质问的话在舌尖转了三转,最终只是沉默地收紧手臂,将她搂得更紧。
沈昭宁佯装醉意,将脸埋进他的肩甲龙纹间,任由泪水浸湿他的衣料。她知道,此刻的脆弱不过是为了掩盖内心深处的挣扎与不安。而谢珩也并未拆穿她的伪装,只是静静地拥抱着她,仿佛这样就能隔绝外界所有的危险。
远处阁楼的烛光突然熄灭,萧景翊的身影在窗棂后一闪而逝。这个细节虽短暂,却足以让谢珩警觉起来。他的眉头微皱,目光锐利如刀,牢牢锁定在那扇漆黑的窗户上。
“他察觉到了什么。”谢珩低声说道,语气中透着一丝冷冽。
沈昭宁没有回答,只是稍稍首起身,借着月光看向阁楼方向。她的目光深邃而冷静,与刚才的醉态判若两人。“不管他是否察觉,我们都不能退缩。”
谢珩闻言,没有再多言,只是默默将她扶起,用自己的体温驱散她身上的寒意。两人并肩站在雪夜里,西周寂静无声,唯有风雪呼啸而过,带来一种莫名的肃杀之感。
就在他们准备离开时,阁楼的方向再次传来一声轻微的响动,像是有人推开了窗扉。紧接着,一道模糊的人影迅速消失在夜色中。
“看来,今晚不会太平。”沈昭宁喃喃道,语气中夹杂着复杂的情绪。
谢珩握紧她的手腕,低声道:“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会在你身边。”
这句话如同一颗石子投入湖心,在沈昭宁心底激起层层涟漪。她抬头看向他,眼底闪烁着泪光,却倔强地不肯让它落下。
“阿珩……”她轻声唤道,声音中带着些许祈求的味道。
谢珩听到这个名字,眉头微皱,却没有追问。他只是将她拉近一些,用自己的斗篷彻底包裹住她,隔绝了外界的一切窥探。
风雪渐急,两人的身影逐渐融入浓重的夜色之中。而在他们身后,阁楼的窗棂依旧敞开着,仿佛一双无形的眼睛正注视着他们的背影,等待着下一次的交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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