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雨夜赠伞

雨丝斜织，如银针般密密地缝合着暮色中的街巷。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寒意，连马车内的软垫都透出一股冷冽的味道。沈昭宁缩在角落里，指尖深深掐入掌心，试图用这刺痛来压住那股从骨髓深处蔓延开来的痛楚。可无济于事。冷汗顺着鬓发滑落，贴在她苍白的脸颊上，像一层冰凉的薄纱。谢珩站在车外，撑着一把油纸伞，目光落在她微微颤抖的睫毛上。他从未见过这样的沈昭宁——平日里那个阴狠算计、步步为营的庶女，此刻竟脆弱得仿佛下一秒就会碎成齑粉。“回府吧。”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他自己也未曾察觉的波动，像是风拂过湖面时激起的一圈涟漪。沈昭宁抬眸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她知道自己现在的模样有多狼狈，可连掩饰的力气都没有了。马车缓缓启动，轮轴碾过积水的声音在寂静的雨夜里显得格外清晰，每一下都像是敲打在人心上的鼓点。忽然，巷口传来一阵啜泣声。一个衣衫单薄的卖炭小孩蜷缩在檐下，瑟瑟发抖。雨水顺着破旧的斗笠流进他的领口，瘦小的身躯在寒风中不住战栗，像一片随时会被吹走的枯叶。沈昭宁的手指猛地攥紧了车帘，指甲几乎嵌进了布料。即便全身都在疼痛，她还是挣扎着想要起身。这个动作让谢珩皱起眉头，他伸手按住她的肩膀，“你现在的状况不适合……”话未说完，她己经踉跄着下了车。雨水瞬间打湿了她的裙摆，但她浑然不觉，只顾着将手中的油纸伞倾斜过去，为那个瑟缩的小身影遮挡风雨。她的手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抖，雨水顺着抬起的手肘浸湿了整条袖子。这一刻的沈昭宁，与平日里那个被系统驱使作恶的庶女判若两人。“夫人……”卖炭孩童的母亲匆匆赶来，连连道谢。沈昭宁只是轻轻摇头，示意不必言谢。她的唇色己经发白，却还坚持着把伞塞到妇人手中。谢珩站在原地，看着她在雨中摇晃的身影。他的指尖微微一顿，解下外袍披在她的肩头。墨色的布料裹上她的身体时，带来一阵淡淡的沉水香。沈昭宁愣了一下，下意识抓紧了袍角。柔软的布料还残留着他的体温，让她冰冷的身体稍稍回暖。她想说些什么，却发现连开口的力气都快没了。手指不经意间触碰到什么温热的东西，她低头看去，是他的指尖。谢珩似乎也意识到这个意外的接触，迅速收回手。两人都怔了一瞬，谁也没有说话。雨幕模糊了视线，她看不清他的表情。但那件外袍带来的暖意，真实地提醒着刚才发生的一切。这种关怀，是她穿越以来极少体会过的温暖。谢珩别开眼，装作若无其事地扶她上车。然而就在她转身的瞬间，他瞥见了她藏在袖中的手掌——月牙形的掐痕深可见血，显然是在极力忍耐着什么。这个发现让他心头一震。雨点敲打着车窗，发出细密的声响。沈昭宁靠在软垫上，感受着肩头传来的温度。她不知道谢珩是否发现了她的秘密，也不知道这份突如其来的关怀能持续多久。“为什么……”他的声音突然响起，又戛然而止。沈昭宁偏过头，看见他欲言又止的侧脸。车内光线昏暗，但那双深邃的眼眸依然专注地看着她。马车继续前行，雨声渐大。沈昭宁闭上眼睛，疲惫感席卷而来。她知道自己需要休息，可脑海中却不断回放着方才的一幕幕。那个孩子的眼神，那件带着温度的外袍，还有谢珩欲言又止的样子。“到了。”谢珩的声音将她唤醒。他先一步下车，转身来扶她。就在她即将踏出车厢的瞬间，一道闪电划破夜空，照亮了他的神情。那是疑惑，是探究，更有一丝难以察觉的怜惜。沈昭宁的心猛地一跳，连忙低下头。她害怕他看出更多，更害怕自己会不由自主地依赖这份难得的善意。谢珩看着她仓促离去的背影，眉头微蹙。方才发现的伤痕还在眼前晃动，让他无法平静。他向来善于观察细节，自然能看出那些掐痕绝非一时之痛。“世子。”暗卫悄然现身。谢珩抬手制止了他的话，目光依然追随着沈昭宁消失的方向。这场雨夜相遇，让他对这个女子的真实面目越发好奇。回到府中，沈昭宁立即褪下那件带着沉水香的外袍。布料上还残留着他的体温，让她一时不知该如何处置。最终，她小心翼翼地叠好，放在柜中最深处。夜深人静时，她坐在窗前，望着庭院中被雨水打落的花瓣。今日之事像是一场梦，却又如此真实。那个孩子的感谢声，那件温暖的外袍，还有谢珩若有所思的目光，都在提醒着她：即便身处黑暗，人性中的善念也从未真正熄灭。次日清晨，丫鬟来报说镇北侯府送来了谢世子的问候。沈昭宁握着茶杯的手微微一顿，杯中的涟漪映出她复杂的神情。她知道，昨夜的雨中赠伞，或许会在他们之间埋下更深的羁绊。谢珩站在书房窗前，手中把玩着一枚铜钱。这是他之前从沈昭宁那里得到的，如今看来，这枚普通的铜钱似乎藏着更多秘密。他想起她昨日的举动，想起她掌心的伤痕，心中疑云渐浓。雨后的街道上，卖炭孩童和母亲正在收拾摊位。妇人不时望向沈府的方向，眼中带着感激。这样的善举虽小，却在市井间悄然传开。沈昭宁不知道的是，这件小事将成为她改变命运的一个小小契机。午后的阳光透过窗棂洒进来，沈昭宁正在翻阅一本医书。忽然，一阵熟悉的香气飘来，是那日外袍上的沉水香。她抬头望去，只见丫鬟正拿着一件洗净晒干的衣物进来。“小姐，这是……”丫鬟欲言又止。沈昭宁接过衣物，指尖轻抚过那细腻的布料。她明白，这件外袍不仅仅是一件御寒之物，更是谢珩对她无声的试探与关怀。入夜后，沈昭宁再次取出那件外袍。她仔细检查着每一处细节，试图找出什么线索。就在这时，系统冰冷的提示音突然响起，让她浑身一僵。难道那晚的事情己经被系统察觉？【提示：抽签预兆触发——三日内，北狄暗线将现身于“昭觉寺祈福法会”。宿主请择机干预，任务等级：A。】沈昭宁屏住呼吸，眼神霎时冷静下来。她握紧那件外袍，仿佛能从它残留的温度中找回片刻的镇定。她原以为系统惩戒之后会暂时沉寂，没想到只是一场短暂的喘息。而现在，它又要她在“众目睽睽”的法会现场掀起波澜。“又是三日，又是高等级任务。”她喃喃，语气中夹杂着几分讥讽。而几乎在同一时间，谢珩也在书案前低头沉思。他盯着掌心那枚铜钱，铜钱背面有一道他近来频繁注意到的细纹——极像“凤鸣签”上的旧纹样。他己不止一次感觉，沈昭宁身上的谜团，正在一点点与“命运”二字挂钩。风吹过窗纸，灯焰微晃。他收回思绪，低声吩咐：“准备随行昭觉寺。”两人，一个在暗夜中将秘密收进箱底，一个在灯火下线索。他们并不知晓，下一场风暴己经在佛门清地悄然聚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