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间陆续有大臣进来禀事。
每当议到紧要处,温暖就能听见帝王冷冽的声音,与和她说话时的温和截然不同。她抱了个软枕在怀里,不知不觉竟睡了过去。
再醒来时,身上多了件玄色外袍,熟悉的龙涎香萦绕在鼻尖。纱帐外,萧临渊正冷声训斥一个官员:"这等小事也来烦朕?滚出去!"
温暖悄悄掀起一角帘子,正看见那官员连滚带爬退下的狼狈模样。
"醒了?"
帝王的嗓音突然放柔,吓得温暖手一抖。萧临渊己大步走来,掀开纱帐坐在榻边,方才的戾气荡然无存。
温暖眨着惺忪的睡眼,下意识往他怀里钻:"陛下凶人好可怕......"
萧临渊一怔,随即低笑出声。他捏住她鼻子:"胆子肥了?敢偷听朝政?"
"是陛下自己说话太大声......"她小声嘀咕,却被他突然俯身的动作惊住。
帝王的气息拂过耳畔:"那朕晚上......再好好治你的罪。"
窗外,夕阳将御书房的窗棂染成金色。
温暖红着脸缩进被子里,而萧临渊笑着回到御案前,朱笔批阅奏章的速度竟比平日快了很多。
苏玉瑶的闺房里,大红的嫁衣铺了满榻。金线绣的鸳鸯在烛火下熠熠生辉,她却盯着自己映在铜镜里的脸——妆容精致,眉眼如画,可眼底却凝着一层化不开的郁色。
"小姐,林世子送来的头面到了。"丫鬟捧着锦盒进来,却见自家主子猛地将梳篦砸在镜面上。
"放着吧。"
锦盒里的金凤钗做工精巧,凤嘴里衔着的东珠足有龙眼大。若在从前,她定会欢喜地戴上,跑去给闺中密友炫耀。可现在...
——她满脑子都是今早听到的传闻。
"听说陛下为陪温贵妃,连边关急报都搁置了......"
"可不是,今早御膳房还特意做了江南点心,说是贵妃娘娘想尝尝......"
"小姐?"丫鬟怯生生地唤她,"您...不喜欢这钗子?"
苏玉瑶猛地回神,才发现自己竟将凤钗攥得死紧,指尖都泛了白。
"怎会不喜欢?"她强扯出一抹笑,将钗子插进发髻,"去告诉母亲,我明日要去上香。"
她需要静一静。
需要告诉自己:选择林景修是对的。那个疯子般的帝王,那个囚禁温暖的金丝笼——都与她无关了。
可为何...心口像堵着团浸水的棉絮?
温府
温明远捧着御赐的碧螺春,手指微微发抖。茶汤清亮,映出他恍惚的面容——三日前帝王亲笔御批,将他从五品主事擢升为礼部郎中。
"老爷,这是喜事啊。"张氏替他抚平官服褶皱,嘴角噙着笑,"如今暖姐儿在宫中得宠,咱们婉姐儿的婚事更要仔细相看。"
温明远点点头,目光扫过院中嬉闹的幼子:"不急。有贵妃娘娘在,婉姐儿定能许个比从前更好的亲事。"
西厢房传来瓷器碎裂的声响。
夫妻二人对视一眼,却都默契地没有起身。如今温家今非昔比,有的是时间慢慢为次女挑选良配——毕竟,谁不想和当朝最得宠的贵妃娘娘攀上姻亲?
温婉的指尖被碎瓷划出血痕。
她盯着那滴殷红,忽然想起除夕夜温暖腕间的金铃——那么耀眼,那么刺眼。
"姑娘当心!"丫鬟慌忙捧来药粉,却被她一把推开。
"慌什么。"温婉扯出帕子按住伤口,声音轻柔得可怕,"去告诉母亲,我想去大相国寺上香。"
————
"李家公子虽家底丰厚,到底只是个商贾。"张氏翻着名帖,对丈夫低声道,"刘侍郎的嫡次子倒是不错,只是..."
"急什么。"温明远呷了口茶,"昨日忠勤伯夫人还特意来打听婉姐儿。有暖姐儿在宫里,咱们婉姐儿就是配个侯府世子也使得。"
窗外,温钰举着新得的木马跑来跑去:"我要进宫找长姐!让她给我雕个大老虎!"
夫妻二人相视一笑。如今满京城谁不知道,温贵妃幼弟最得帝后爱重?前日宫里还特意送来一匣子西洋糖,说是"陛下赏小公子玩的"。
没人注意到,西窗下的身影死死攥皱了裙摆。
————
大相国寺的观音殿前,温婉跪得笔首。
"信女愿..."她顿了顿,忽然改口,"愿觅得良缘,光耀门楣。"
香炉青烟袅袅,模糊了菩萨慈悲的眉眼。恍惚间,她仿佛看见那日宫宴——温暖高坐凤位,帝王亲手为她布菜,满朝命妇艳羡的目光...
——那本该是她的位置!
"姑娘?"丫鬟小心翼翼递上签文,"是上上签呢!"
温婉低头看去:"月殿仙姝谪凡尘,一朝得遇化龙人。"
她突然轻笑出声,将签文一寸寸撕碎。碎屑从指间飘落,像极了那日被自己撕毁的、母亲精心准备的嫁妆单子。
既然要做梦,何不做得再大些?
御花园的垂丝海棠开得正盛,粉白花瓣簌簌落在温暖的茜色裙裾上。她踮脚去够枝头最艳的那朵,腕间金铃随着动作轻响,在春风里荡出细碎的音符。
"陛下看!"她回头,举着刚折的海棠枝冲萧临渊笑,"比上次那株还要红呢。"
帝王玄色龙袍上落了几片花瓣,却浑不在意。他接过花枝别在她鬓边,指尖蹭过她耳垂:"不及贵妃颜色。"
温暖耳尖一热,低头去拨弄腰间禁步,却听见头顶传来低笑。抬头正撞进萧临渊深邃的眼里——那里头盛着的温柔,与三年前雪地里阴郁的少年判若两人。
若不是腕间金铃偶尔轻响,她几乎要忘记自己仍是笼中雀。
沿着青石小径慢慢走,温暖数着地上的鹅卵石:"第一次是太液池看莲,第二次是竹林听风,第三次是..."
"是上月初九。"萧临渊突然接话,"你在兰芷亭睡着了,口水沾湿了朕半幅袖子。"
"陛下!"温暖涨红了脸去捂他的嘴,却被他顺势扣住手腕。
帝王着那枚金铃,忽然问:"可喜欢这样?"
风过海棠林,掀起她腰间丝绦。温暖望着满目春色,忽然想起刚入宫时——那时她连寝殿的窗棂都摸不到。
"喜欢。"她将脸贴在他掌心,像只餍足的猫儿蹭了蹭,"特别喜欢。"
萧临渊眸色转深,忽然将她打横抱起。温暖惊呼着搂住他脖颈,听见胸腔里传来闷闷的笑声:"那今日,带你看些不一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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