霖城一中的校园广播里，教导主任的声音正喋喋不休地强调着期中考试的纪律。
苏眠站在教学楼三楼的走廊窗边，手里攥着那张刚发下来的考场安排表，目光却穿过玻璃，落在远处操场上那个孤零零的身影上。
凌烬渔独自坐在看台最角落的阴影里，依旧是那身笔挺却空荡的校服，微低着头，额前的碎发遮住了眉眼。
即使隔着这么远的距离，苏眠也能感受到他身上那股与周围喧嚣格格不入的沉寂。
自从三天前在旧图书馆地下室分别后，他们再没有私下交流过，只在加密通讯器上交换了几条关于今晚行动的信息。
"看什么呢？这么入神？"周晓晓突然从背后拍了她一下，顺着她的视线望去，"哦，凌大神啊。听说他期中考试又是年级第一，真不知道这种人脑子里装的什么。"语气里带着惯常的艳羡和酸涩。
苏眠收回目光，若无其事地折起考场安排表："没什么，发会儿呆。"
"对了，"周晓晓突然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凑近，"你听说了吗？昨天有警察来学校了！好像是在查什么盗窃案，调了监控呢！"
苏眠的手指猛地攥紧，纸张发出轻微的脆响。监控？旧楼那边的？她的喉咙突然发紧，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
"什、什么盗窃案？"她努力保持声音的平稳。
"不知道啊，神神秘秘的。"周晓晓耸耸肩，"不过听说只查了行政楼那边的监控。诶，你脸色怎么这么差？"
"没事，可能昨晚复习太晚了。"苏眠勉强扯出一个笑容，迅速转移话题，"你物理最后一道大题做出来了吗？"
课间铃声适时响起，拯救了她拙劣的表演。周晓晓被物理题吸引了注意力，开始抱怨张老师出的题太难。苏眠机械地点头附和，余光却忍不住再次飘向操场。
那个角落己经空了，凌烬渔的身影不知何时消失了。
一整个上午，苏眠都心不在焉。老师在讲台上讲解重点题型的声音像是隔了一层毛玻璃，模糊不清。
她的思绪不断在昨晚接收到的行动细节和今早周晓晓的话之间跳跃。
警察来学校查监控？是巧合，还是和陈锋有关？凌烬渔知道吗？
午休时分，她借口去图书馆复习，独自溜到了校园最偏僻的角落——那栋废弃的旧教学楼后面。
三天前，她和凌烬渔就是在这里死里逃生。锈迹斑斑的消防梯在阳光下泛着暗红的光泽，地面上还留着通风管道坠落的痕迹，扭曲的金属部件像一具被肢解的尸体，静静躺在杂草丛中。
苏眠蹲下身，假装系鞋带，快速扫视西周。没有监控摄像头，至少视线范围内没有。
她小心地靠近那段扭曲的管道，心跳如擂。管道断裂处还残留着新鲜的断口，内侧能看到几个模糊的指纹——可能是凌烬渔当时拧松螺栓时留下的。
她犹豫了一下，掏出手机，迅速拍了几张照片。
"你在干什么？"
一个冰冷的声音突然在背后响起！
苏眠浑身一僵，手机差点脱手。她猛地转身，看到凌烬渔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后不到两米的地方，脸色阴沉得可怕。
阳光从他背后照过来，在他脸上投下深深的阴影，衬得那双眼睛更加深不可测。
"我......"苏眠的喉咙发干，"听说有警察来学校查监控，我想看看......"
"愚蠢。"凌烬渔打断她，声音压得极低，却带着刀锋般的锐利，"如果真有人盯着这里，你现在就是在自投罗网。"他上前一步，几乎是拽着她的手腕，粗暴地将她拉离那段管道，拖向旁边一棵高大的梧桐树后。
苏眠的手腕被他攥得生疼，但更让她心惊的是凌烬渔此刻的状态。近距离看，他的脸色比早上在操场上看到的还要糟糕，苍白得近乎透明，眼下是浓重的青黑，嘴角紧绷成一条凌厉的线。
他身上那股清冽的冷香被更浓重的药味掩盖，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气？
"你受伤了？"她脱口而出。
凌烬渔的眼神闪烁了一下，迅速松开她的手腕，后退半步："不关你的事。"他警惕地扫视西周，确认没人注意这边，才继续道，"警察的事我知道。是行政楼财务室失窃，和我们无关。"
苏眠松了口气，但凌烬渔接下来的话让她的心再次悬了起来。
"但陈锋没放弃。"他的声音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昨晚实验室的安防系统升级了，增加了三个监控点和指纹识别。我们的计划需要调整。"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折叠的纸条，塞给苏眠："新的路线和时间。看完记住，然后烧掉。"
苏眠接过纸条，指尖触碰到他的手时，感受到一阵异常的冰凉。
她忍不住再次打量他，这次注意到他右手袖口处有一小块暗色的污渍，像是干涸的血迹。
"你......"
"别多问。"凌烬渔打断她，眼神锐利如刀，"今晚十点，老地方见。别迟到。"说完，他转身就要离开。
"等等！"苏眠一把抓住他的袖子，"如果......如果情况有变，我怎么联系你？通讯器只能收你的消息。"
凌烬渔停下脚步，没有回头，只是微微侧过脸："不会变。必须今晚。"他的声音里有一种孤注一掷的决绝，"过了今晚，所有证据都会被转移。"
苏眠还想说什么，远处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和学生的谈笑。
凌烬渔猛地抽回袖子，身影一闪，消失在梧桐树后的灌木丛中，速度快得像是从未出现过。
苏眠呆立原地，手中攥着那张还带着他体温的纸条，心跳快得几乎要冲出胸腔。
远处的声音越来越近，她迅速将纸条塞进口袋，调整呼吸，装作只是在散步的样子。
下午的课程苏眠一个字也没听进去。那张纸条像一块烧红的炭，在她口袋里散发着危险的热度。首到放学回家，确认母亲己经睡下后，她才敢在反锁的卧室里打开它。
纸条上是凌烬渔熟悉的、凌厉的笔迹，详细标注了新的潜入路线、时间节点和应急方案。最后一行字被反复描粗：
无论发生什么，拿到东西立刻离开。不要回头。
苏眠盯着这行字看了很久，一种不祥的预感如同冰冷的蛇，缓缓爬上脊背。凌烬渔的状态，那些血迹，这句话里隐含的决绝......他到底隐瞒了什么？
她按照指示，用打火机将纸条点燃，看着火焰吞噬那些危险的文字，灰烬飘落在窗台上的水杯里。
火光映照下，她的眼神逐渐变得坚定。
夜色渐深。苏眠换上深色运动服，将长发束起，戴上棒球帽。
父亲的笔记本、加密通讯器、一个小小的手电筒，还有一把从厨房偷偷拿来的水果刀——她把这些东西一一放进背包的暗袋里。最后，她站在母亲的房门前，轻轻推开一条缝隙。
母亲睡得很沉，床头柜上的药瓶和水杯在月光下泛着冷光。苏眠无声地走进去，帮母亲掖了掖被角，然后俯身在她额头上轻轻一吻。
"我会回来的，妈。"她在心里默念，"带着真相，带着希望。"
转身离开时，她的眼神己经变得异常冷静。窗外的月光被乌云遮蔽，城市笼罩在一片不祥的黑暗中。
十点的钟声从远处传来，像是某种倒计时的开始。
苏眠深吸一口气，推开家门，踏入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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