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溪……林溪你看着我！看着我！告诉我……怎么弄？！告诉我该怎么做？！”
周阳嘶哑的、带着巨大恐慌和绝望颤抖的低吼，如同从遥远的水底传来，模糊地撞击着我被剧痛彻底淹没的意识。眼前是扭曲旋转的黑暗和刺目的金星，耳畔是他沉重如破风箱般的喘息和窗外被无限放大的、如同冰雹砸落的雨声。膝盖处那撕裂般的、仿佛要将整条腿生生扯断的剧痛，如同汹涌的黑色潮水，一波猛似一波地冲击着摇摇欲坠的堤坝，每一次冲击都带来更深的沉沦和窒息。
身体在他滚烫而僵硬的怀抱里无法控制地痉挛、抽搐，每一次细微的颤动都牵扯着那如同被投入炼狱的伤处，带来新一轮灭顶的剧痛。冷汗如同冰冷的溪流，浸透了内里，皮肤却滚烫得如同在燃烧。
“……疼……周阳……疼……”意识在剧痛的旋涡中浮沉，只剩下破碎的、带着浓重哭腔的本能呓语，如同受伤幼兽的哀鸣。
这声无意识的“疼”，如同烧红的铁签，狠狠刺入周阳紧绷到极限的神经！
他抱着我，能清晰地感受到怀里身体的每一次痉挛和抽搐，那滚烫的温度和冰冷的汗水交织，传递着巨大的痛苦信号。他托着我腿弯的手，如同捧着最易碎的琉璃，僵硬地、徒劳地试图减轻一丝压力，却又恐惧任何微小的移动都会带来更可怕的伤害。巨大的恐慌和一种被彻底击溃的无力感，如同冰冷的巨蟒，死死缠紧了他的心脏！
“我知道！我知道！别怕……别怕……”他语无伦次地低吼着，声音嘶哑破碎，带着浓重的血腥气（咬破的嘴唇再次渗血）。他猛地抬起头，那双布满血丝、深不见底的眼睛，在昏黄摇曳的光线下，疯狂地扫视着这间冰冷破败、堆满尘埃的老屋！
没有药！没有冰！没有绷带！甚至连一条干净的毛巾都没有！只有冰冷的雨水、呛人的灰尘、凝固的栗子甜香和……绝望！
目光最终死死锁定在刚才被他随手扔在旧书桌上的那只手机上！冰冷的金属外壳在昏黄的光线下反射着幽微的光，像一块来自“外面”世界的、唯一的救命浮板！
“手机……对！手机！”他如同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声音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决绝和巨大的慌乱！
他一只手依旧死死地、小心翼翼地环着我的腰背，支撑着我下滑的身体，另一只手则极其艰难地、带着剧烈的颤抖，伸向几步之外的书桌！手臂因巨大的紧张和维持姿势的费力而肌肉紧绷如岩石，指尖在冰冷的空气中剧烈地颤抖着，如同风中的枯叶！
距离！仅仅几步的距离，此刻却如同天堑！
他不敢移动我分毫！生怕任何一点颠簸都会引爆那脆弱的膝盖！
指尖终于够到了冰冷的手机外壳！他如同抓住救命的烙铁般，猛地将其攥在手心！力道之大，指关节瞬间泛出死寂的青白！
解锁屏幕！刺眼的白光在昏黄的老屋里骤然亮起，映照出他脸上混合着雨水、灰尘、血迹和巨大恐慌的、狼狈不堪的惨白！
手指因为剧烈的颤抖，几乎无法准确地点击屏幕！湿滑的屏幕好几次让他划错了地方！巨大的挫败感和恐慌几乎要将他吞噬！
“妈的！”一声压抑到极致的、带着血腥味的咒骂从他紧咬的齿缝里挤出！
他猛地低下头，额角青筋暴起，汗水混合着雨水顺着紧绷的下颌线滴落。他用尽全身的力气，死死地稳住那只剧烈颤抖的手！指尖带着一种近乎自残的力道，重重地、一下又一下地戳在冰冷的屏幕上！
终于！通讯录！翻找！刘助理！
播出！
嗓音！冰冷的、单调的忙音！
无人接听！
“接电话！刘助理！接电话啊！”周阳对着手机嘶吼，声音里带着巨大的恐慌和濒临崩溃的愤怒！仿佛要将所有无处发泄的恐惧都倾注在这通电话里！
依旧无人接听！
巨大的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他眼底最后一点微光！时间！林溪的伤！并购案的时限！刘助理为什么不接电话？！是信号？是她也遇到了麻烦？还是……王主任那边……
“操！”他猛地将手机狠狠掼在冰冷粗糙的水泥地上！发出“啪嚓”一声刺耳的碎裂声！
屏幕瞬间暗了下去，蛛网般的裂痕在黑暗中蔓延。
这声碎裂，如同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周阳的身体猛地一僵！环抱着我的手臂剧烈地颤抖起来！他低下头，看着怀里因剧痛而意识模糊、脸色惨白如纸、冷汗浸透鬓角的我，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里，最后一丝属于“周阳律师”的冰冷理智和强行支撑的硬壳，彻底崩碎、瓦解！
巨大的恐惧、滔天的懊悔、被命运反复戏弄的愤怒，以及一种深不见底的、几乎要将他灵魂都焚毁的无力感……所有积压的情绪洪流，如同决堤的火山，瞬间冲垮了所有堤坝！
“啊——！！！”
一声如同濒死野兽般的、撕心裂肺的嘶吼，猛地从他喉咙深处爆发出来！那声音充满了无法言喻的巨大痛苦和绝望，带着一种要将五脏六腑都呕出来的惨烈，狠狠撞碎了老屋粘稠的死寂，也狠狠撞破了窗外永不停歇的雨幕！
他猛地低下头，滚烫的额头重重地、狠狠地抵在了我冰冷汗湿的额头上！沉重的、滚烫的呼吸带着浓重的血腥味和绝望的气息，灼热地喷在我的脸上！
“对不起……林溪……对不起……”他嘶哑的声音带着巨大的哽咽，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燃烧的喉咙里挤出的血泪，沉重地砸在我的意识边缘，“是我……是我混蛋……是我没用……是我……”
滚烫的液体，混合着雨水和无法抑制的、巨大的痛苦，一滴，又一滴，沉重地砸落在我的脸颊上，带着灼人的温度。
“……我弄伤了你……我保护不了你……七年前是……现在还是……我他妈就是个废物！”他语无伦次地低吼着，声音破碎不堪，充满了自我厌弃和毁灭般的痛苦。那抵着我额头的力道大得惊人，仿佛要将这沉重的懊悔和痛苦，通过这紧密的触碰，硬生生地烙印进彼此的骨髓！
“求你……别有事……林溪……求你……”他的声音低了下去，变成了近乎卑微的、带着巨大恐慌的乞求，如同信徒最虔诚也最绝望的祷告，“……再给我一次机会……求你……再信我一次……就一次……”
滚烫的泪水混合着他额头灼热的温度，不断滴落，浸湿了我的鬓角。他滚烫的身体紧紧包裹着我冰冷的身体，传递着惊人的热量和一种濒临崩溃边缘的、巨大的震动。那压抑到极致、最终爆发出来的、带着血腥味的痛苦嘶吼和此刻这卑微的、滚烫的乞求，形成一种令人心碎的强烈反差。
膝盖处撕裂般的剧痛依旧在疯狂肆虐，意识在剧痛和这巨大情感冲击的漩涡中沉浮。然而，那滴落在我脸上的、滚烫的泪水，和他那抵着我额头传递过来的、近乎毁灭性的痛苦和卑微的乞求，却像一束微弱却灼热的火焰，穿透了无边的黑暗和冰冷，在意识的最深处，留下了一道滚烫的烙印。
窗外的雨，似乎在这一声绝望的嘶吼之后，诡异地……笑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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