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忙音如同断头铡刀落下，狠狠斩断了刘助最后一丝摇摇欲坠的理智。
“啪嗒。”
手机摔在冰冷光滑的地砖上，屏幕碎裂的蛛网瞬间蔓延，映照出她因巨大恐惧而彻底扭曲的脸。
烧了它……
别让她看见……
周阳的声音，低沉沙哑，裹挟着高处的寒风和某种巨大机械的沉闷轰鸣，如同最后的遗言，死死烙印在她濒临崩溃的神经上！
他知道！他什么都知道！他知道她拿到了那份染血的、如同魔鬼判决书的文件！他在警察带走他之后，从那个风那么大、有巨大轰鸣声的地方……给她打了这个电话！
那个沉闷的、如同巨兽心脏搏动般的轰鸣……是……
刘助布满血丝的眼睛猛地抬起，死死地钉在医院巨大的玻璃门外！
浓稠的夜色如同泼洒的墨汁，吞噬着城市。远处，冰冷的灯火在雨后的湿气中模糊闪烁。
而在那灯火尽头，城市冰冷的天际线上，一座尚未竣工的钢铁巨兽——那座横跨汹涌江面的巨型斜拉桥——如同被遗弃的远古骸骨，沉默地矗立在黑暗与寒风之中！
惨白的、如同巨兽独眼般的工程探照灯，穿透薄雾，将冰冷的光柱投向下方奔腾咆哮、深不见底的黑色江面！
桥塔！是桥塔顶端的工程灯和风机的轰鸣！
周阳……他在桥上！在那座未完工的、悬在深渊之上的桥上！
巨大的、灭顶的不祥预感如同冰冷的巨浪，瞬间将她彻底淹没！比ICU的死亡警报更尖锐！比周母的怨毒诅咒更刺骨！
“不——！！！”
一声凄厉到变调的嘶吼冲破喉咙！刘助如同被注入了一股狂暴的力量，猛地从地上弹了起来！崴伤的脚踝传来钻心的剧痛，但她毫不在意！巨大的恐惧驱使下，她爆发出惊人的速度，如同离弦之箭般冲出医院冰冷的大门！将身后混乱的灯光、消毒水的气息和周阳母亲那癫狂诅咒的余音彻底抛下！
冰冷的夜风裹挟着江水的腥气扑面而来，如同无数冰针刺入皮肤！她踉跄着冲到路边，无视了红灯和刺耳的刹车声，疯了一般拦下一辆刚下客的出租车！
“师傅！快！跨江大桥！南岸引桥工地！快！！”她的声音嘶哑破碎，充满了巨大的恐慌和不容置疑的急迫！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渗出血丝也毫无知觉！
司机被她惨白的脸色和眼中的疯狂惊到，不敢多问，一脚油门踩下！车子如同脱缰野马，在湿滑的路面上猛地窜出！轮胎摩擦地面发出刺耳的尖叫！
刘助死死抓住车门的把手，身体因巨大的颠簸和恐惧而无法控制地颤抖。车窗外的城市景象飞速倒退，模糊成一片冰冷的流光。西装内袋里那团染血的纸张如同烧红的烙铁，紧紧贴着肋骨，烫得她灵魂都在尖叫！周阳的声音、那呼啸的风声、巨大的轰鸣……如同魔咒般在脑海中疯狂回响！
快！再快一点！
车子如同疯狂的甲虫，在夜色中疾驰，冲过空旷的街道，冲向城市边缘那片巨大的、被工程灯光切割得支离破碎的黑暗！
终于！
刺眼的工程探照灯光芒如同实质般穿透车窗，将车内映照得一片惨白！巨大的、未完工的桥体轮廓如同钢铁山脉般横亘眼前，压迫感令人窒息！车子在泥泞的工地入口处猛地刹停！
刘助甚至不等车停稳，就猛地推开车门，踉跄着冲了下去！崴伤的脚踝重重踩在冰冷的泥水坑里，剧痛让她眼前一黑，但她咬紧牙关，拖着伤腿，不顾一切地朝着那高耸入云、被惨白灯光笼罩的桥塔基座狂奔而去！
“喂！站住！工地危险！不能进去！”远处传来保安的厉声呵斥！
刘助充耳不闻！巨大的恐惧像鞭子一样抽打着她！她绕过堆积如山的钢筋和模板，深一脚浅一脚地冲向桥塔下方通往顶端的施工电梯和脚手架！
电梯停运！冰冷的铁门紧闭！
她毫不犹豫地扑向旁边陡峭的、挂满冰霜的临时金属楼梯！冰冷的钢铁扶手冻得她手掌刺痛！她手脚并用，不顾一切地向上攀爬！每一步都牵扯着脚踝的剧痛和膝盖的酸软，冰冷的寒风如同刀子般刮在脸上，割得生疼！沉重的呼吸在胸腔里拉扯，如同破旧的风箱！
快！再快一点！
惨白的灯光越来越近！巨大的风机轰鸣声如同雷霆，震得脚下的钢板都在嗡嗡作响！冰冷的江风从西面八方灌入，带着刺骨的寒意和浓重的水腥气，几乎要将人吹下深渊！
她终于爬上了桥塔顶端的巨大施工平台！
视野瞬间开阔！
惨白的探照灯将平台照得亮如白昼！巨大的钢索如同垂天的巨蟒，在寒风中发出低沉的呜咽！下方，奔腾的黑色江水如同翻滚的墨汁，在灯光下闪烁着冰冷而危险的光泽，发出永不停歇的咆哮！
狂风！凛冽到足以将人撕碎的狂风！裹挟着冰冷的水汽和巨大的风机轰鸣，疯狂地撕扯着刘助单薄的衣衫和头发！她几乎站立不稳，死死抓住旁边冰冷的钢护栏，指关节捏得死白！
平台空无一人！
只有巨大的工程机械在灯光下投下狰狞的阴影！只有呼啸的风声和江水的咆哮！
巨大的恐慌瞬间攫住了刘助的心脏！她疯了似的环顾西周！目光如同探照灯般扫过冰冷的钢板、粗大的钢索、巨大的风机基座……
没有！没有人影！
“周律——！！”她用尽全身力气嘶吼，声音瞬间被狂暴的江风撕碎、吞噬，连一丝回音都没有留下！
巨大的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她淹没！她来晚了？！他……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绝望几乎要将她压垮的瞬间——
她的目光，猛地定格在平台边缘、靠近悬空那一侧的钢护栏下方！
那里，冰冷的、沾满泥污和冰霜的钢板上，静静地躺着一个东西！
一个深灰色的、磨损严重的……手机！
是周阳的手机！那个在警局时还被他握在手里、发出冰冷切割邮件的手机！
刘助的心脏瞬间停止了跳动！巨大的恐惧让她浑身冰冷！她连滚爬爬地扑了过去，颤抖着捡起那个冰冷的手机！
屏幕碎裂得更厉害了，但还能勉强辨认。没有密码锁屏，屏幕还停留在拨号界面——最后一个拨出的号码，赫然是她刘助的名字！
时间……就在几分钟前！
他真的在这里！就在这里给她打的电话！
巨大的悲伤和恐惧如同巨锤，狠狠砸在她的胸口！她死死攥着那冰冷的手机，仿佛攥着他最后的温度！
目光疯狂地扫视西周！他呢？！他人呢？！
突然！
她的视线凝固在手机旁边、冰冷的钢板上。
几片……被寒风卷动、却奇迹般没有被吹走的……碎纸片。
纸片边缘带着不规则的撕扯痕迹，颜色……是那种劣质的、泛黄的打印纸。
刘助颤抖着伸出手，如同触碰最易碎的珍宝，小心翼翼地捡起那几片碎纸。
其中最大的一片，上面残留着几行被暴力撕扯后、依旧能辨认出的、冰冷的黑色打印字体：
**“……身份确认……”**
**“……非婚生……”**
**“……排除……生物学……”**
最后一片小小的碎纸片上，只剩下一个孤零零的、被撕掉了一半的黑色宋体字：
**“父”**
非婚生……排除生物学……父……
这几个支离破碎的字眼，如同烧红的烙铁，瞬间烫穿了她的视网膜，也彻底烫穿了她摇摇欲坠的世界！
他撕了它！在给她打完那个电话之后，在这寒风凛冽、悬于深渊之上的桥塔顶端，他亲手撕碎了那份染着他血（或许还有他父亲血？）的、判决他一生耻辱与痛苦的文件！
然后呢？！
他人呢？！
巨大的、冰冷的恐惧如同毒蛇，瞬间缠紧了刘助的喉咙！她猛地扑到冰冷的钢护栏边！探照灯惨白的光柱下，是如同巨兽般翻滚咆哮的、深不见底的黑色江水！寒风卷着冰冷的水汽扑面而来，如同死神的吐息！
“周律——！！！”
凄厉到撕心裂肺的哭喊声，如同垂死野兽的悲鸣，瞬间被狂暴的江风撕碎，卷入了下方那永不停歇的、吞噬一切的黑色深渊之中。
只有那几片被遗弃在冰冷钢板上的碎纸屑，在狂风中微微颤抖着，如同祭奠的残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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