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史莱克学院院长办公室内,一片狼藉尚未收拾。碎裂的茶杯、散落的文件、以及空气中残留的愤怒与绝望气息,无声地诉说着方才那场激烈的风暴。
弗兰德颓然地跌坐在宽大的皮椅中,往日精明锐利的鹰眼此刻布满了血丝和深深的疲惫。他双手深深插入灰白的头发,用力揉搓着,仿佛要将那蚀骨的痛苦和无力感揉碎。柳二龙那死寂冰冷、充满绝望的眼神,玉小刚那歇斯底里的怨毒咆哮,如同最恶毒的诅咒,反复在他脑海中回荡。黄金铁三角……曾经支撑他走过最艰难岁月的支柱,竟在今日,以如此惨烈的方式分崩离析。
办公室的门被轻轻推开,秦雨的身影无声地走了进来。他并未立刻开口,只是走到窗边,看着窗外沉沉的夜色。深灰色的身影融入阴影,只有那双异色的混沌之瞳在黑暗中闪烁着微光,如同亘古不变的星辰。
“她……走了。”弗兰德的声音嘶哑干涩,如同砂纸摩擦,“带着那颗被彻底冰封的心……走了。”他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看向秦雨,带着一种溺水者般的茫然和痛苦,“秦雨,你说……我是不是……做错了?如果我当初再强硬一点,阻止小刚对二龙……或者,在唐三的事情上……”
“对错,己无意义。”秦雨的声音平静地响起,打破了室内的死寂,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不带丝毫涟漪,“玉小刚偏执入骨,视唐三为理论化身,不容瑕疵。柳二龙院长性情刚烈如火,爱憎分明,容不得背叛与污蔑。理念相悖,情义耗尽,终有今日之局。非院长之过。”
他的话语冷静而残酷,如同一把冰冷的手术刀,精准地剖开了黄金铁三角碎裂的本质。弗兰德痛苦地闭上眼,秦雨的话,撕开了他试图用“错误”来麻痹自己的伤口,血淋淋地告诉他,这是必然的结局。
“可二龙她……”弗兰德的声音带着哽咽,“她等了他二十年!二十年啊!换来的却是……‘疯女人’……”
“等一个不值得的人,耗费的是自己的光阴。”秦雨转过身,那双左冰右焰、核心混沌的眼眸平静地注视着弗兰德,仿佛能穿透他灵魂深处最隐秘的角落。“弗兰德院长,你又在等什么?”
弗兰德浑身剧震!如同被一道无形的闪电劈中!他猛地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看向秦雨!那双深邃的混沌之瞳,仿佛一面镜子,清晰地映照出他内心深处那埋藏了二十年、早己被尘埃覆盖、却从未真正熄灭的……炽热情感!
对柳二龙的情感!
是了……他弗兰德,精明算计,吝啬抠门,看似圆滑世故,却为何甘愿陪着玉小刚这个“理论大师”蹉跎半生?为何在柳二龙痴等玉小刚时,始终默默守护,甘当绿叶?为何在柳二龙被玉小刚言语刺伤、绝望离去时,心如刀绞,痛苦更甚于玉小刚的背叛?
答案,早己深埋心底,只是他从未敢正视,更不敢奢望!那份情愫,在玉小刚的光环和柳二龙的痴情下,被他小心翼翼地压抑、深藏,化作了兄弟义气,化作了默默守护。他以为无人知晓,却不想被眼前这个少年,一语道破!
“我……我……”弗兰德嘴唇哆嗦着,脸上血色褪尽,又瞬间涨红,眼中充满了被看穿的慌乱、羞愧以及……一丝隐秘的悸动。
“情之一字,贵乎本心。”秦雨的声音依旧平淡,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如同晨钟暮鼓,敲在弗兰德混乱的心上,“柳二龙院长心死如灰,非因玉小刚一句‘疯女人’,而是二十年痴心错付,信仰崩塌。此刻,她需要的不是怜悯,更不是追忆往昔的伤痛。她需要的,是一份纯粹、坚定、足以融化冰封的炽热,告诉她,这世间尚有真情值得托付,并非皆如那人般凉薄自私。”
秦雨的目光落在弗兰德脸上,那混沌之瞳深处仿佛有星河流转,洞悉人心:“你守护她二十年,知她性情如火,亦懂她内心柔软。如今枷锁己碎,冰封待融,你还要……继续等下去吗?”
“我……”弗兰德的心脏如同被重锤狠狠撞击!秦雨的话,像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他心底尘封的情感闸门!二十年的隐忍守护,二十年的默默关注,柳二龙笑靥如花时的明媚,柳二龙黯然神伤时的落寞,柳二龙暴怒如火山时的炽烈……无数画面瞬间涌上心头!那份被他刻意忽略、压抑的情感,如同压抑了太久的火山熔岩,轰然爆发!
是啊!他还在等什么?等玉小刚回头?那只会让二龙更加痛苦!等二龙自己走出来?以她那刚烈的性子,心死之后,或许就是彻底的沉寂与封闭!他弗兰德,难道要眼睁睁看着她带着一身冰寒,孤独终老?!
不!绝不!
一股前所未有的冲动和勇气,如同烈火般在弗兰德胸中燃烧起来!他猛地站起身,眼中那颓废痛苦的神色被一种近乎疯狂的炽热所取代!他不再是那个精于算计、患得患失的商人院长,而是仿佛找回了年轻时纵横捭阖、一往无前的锐气!
“秦雨!你……”弗兰德看着眼前深不可测的少年,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发颤,“你说得对!我不能再等了!二十年……我己经等得太久了!二龙她……她值得最好的!玉小刚那个混蛋不配!我……”
他深吸一口气,眼中爆发出决绝的光芒:“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秦雨看着弗兰德眼中重新燃起的火焰,微微颔首,不再多言。他转身走向门口,留下一句平静却意味深长的话语:
“当断则断,莫负本心。冰封虽坚,亦畏烈火。”
深灰色的身影融入门外走廊的昏暗,消失不见。
弗兰德独自站在一片狼藉的办公室内,胸膛剧烈起伏。他走到窗边,看着柳二龙院落的方向,那里一片漆黑寂静,如同她此刻的心。他缓缓从怀里摸出一根劣质的雪茄,叼在嘴里,却没有点燃。昏暗的光线下,他推了推鼻梁上的裂痕水晶眼镜,镜片后的眼神,锐利如鹰,又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温柔与坚定。
二龙……
这一次,换我来守护你。
用我的余生,去融化你的冰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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