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玉留学离开郑家后的第一年，崔娴依旧戴着柳氏生前最爱的镯子，郑婉的各种绣服逐渐的堆满了三个房间。
前五年郑家凭借柳氏当年丰厚的家底攀上了财富顶峰，郑家大宅的地窖里也堆起了金山银山。
从第五年开始，矿场关闭、纱厂不景气....明裘的步步紧闭，走从抵押了郑家码头的债券，郑家的生意似乎开始陷入死循环当中。
午夜子时，郑通海书房的油灯在穿堂风里明明灭灭。郑家大宅的佛堂弥漫着檀香与焦糊的气息,郑通海站在佛堂中央，枯瘦的手指颤抖的把当年与明裘签订的走私军火协议，扔进火盆。
郑通海夹着着纸张的手突然剧烈抽搐。
“嘶。”
佛堂的木鱼声突兀的的停止，崔娴跪在蒲团上看着丈夫发呆的看着柳氏的牌位。
"小娴，外面下雨了。"郑通海的声音像是从坟墓里爬出来的幽灵，干瘦的手指无意识着手里的纸，机械般的把纸放进火盆，"自从郑玉回来，我总能在她眼里看见..."他突然剧烈咳嗽，掌心咳出的血沫溅落在火盆西周，"青崖山那些冤魂的影子。"
窗外惊雷炸响，照亮他扭曲的面容，冷汗顺着脖颈滑进衣领，将绣着云纹的绸缎浸得透湿。
崔娴起身"老爷你真是想多了。"她将温热的埋进他掌心，"那丫头什么都不知道，能翻出什么天来。老爷要是担心，就快点等把她嫁出去换聘礼，等赎回码头的债券，咱们就...高枕无忧了。"
郑通海盯着窗外青崖山的方向出神，矿洞深处的哀嚎声仿佛又在耳边响起，他起身走到床边死死攥着窗框，指节泛白："那些债...那些债永远还不清了..."
崔娴起身，轻柔的抚摸着丈夫的后背。“明天让管家去辅仁医院再取点安眠药来，总不睡觉就会恍惚。7年都过去了，你还怕她一个小丫头不成么？”
那场用几十条人命换来的富贵，终究成了悬在他头顶的剑，不知何时就会落下，将他拖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议事厅**
议事厅内，红木长桌泛着冷光，郑通海手中的茶盏悬在半空透出袅袅热气，仿佛连空气都因郑玉的到来而凝固。
郑玉踩着高跟鞋，鞋跟叩击地面的声音清脆干净，像是踩在所有人的神经上。红唇微勾，眉梢轻挑，她环视一圈，目光扫过那些或皱眉或怒视的族老，最终落在郑通海身上。
“爹，找我有事？”她语气轻巧乖顺。
二叔伯猛地拍桌，震得茶盏“哐当”作响，怒喝道：“这些年在国外恐怕只知道跳舞转圈，算盘都忘了怎么打吧。”
他甩手指向门外，厉声道，“回来这些天，听听外面都怎么说你的。昨天听说还去了黑灯舞会！哼！既然名声坏了，那不妨见见，城南绸缎洋行的周公子，他新丧夫人人家肯纳你做继室。”
郑玉冷笑一声，指尖轻轻敲击桌面：“继室？不如首接说填房。”她抬眸一转，眼底的寒光一闪后，脱口而出的却是甜腻的声音，“原来我这嫡女不过也是换聘礼的物件啊，我还以为爹急着叫我回来是想让我掌家呢。"
“郑家家规白纸黑字写的很清楚！未嫁女子掌业成何体统？传出去，我郑家要被笑断脊梁骨的！”
大爷爷族捋着胡须，语重心长：“女子掌业本就坏了祖宗规矩，若再不联姻稳固人脉——”他瞥向郑通海，意有所指，“通海啊，你膝下就这两个女娃，莫要由着郑玉胡闹。”
郑通海沉着脸，将一叠拜帖推至郑玉面前：“小玉啊，不是爹逼你，这些都是门当户对的人家，你选一个。”
郑玉漫不经心地翻弄拜帖，用指甲尖挑起其中的一张：“哦？钱家少爷？那个吸大烟的废物么？”她嗤笑一声，“这是要我去守活寡？还是当了寡妇还能二嫁？收双份聘礼？”
二叔伯拍桌而起，震得茶盏晃荡，茶水溅出：“你放肆！女子三从西德，未出阁的姑娘怎么能说出这样不要脸的话。”
郑玉红唇微启：“二叔伯年龄大了，太冲动了血液冲上头，万一晕倒了怎么办？”她指尖轻点二叔伯，露出冷冷笑意，“三从西德是要求所有人还是我自己呀。您孙女上个月跟戏子私奔，家规是怎么处理的，还是说，规矩这两个字只用欺负我这个没娘的？”说完拿出手帕假意擦了两下眼角，装作伤心的样子。
二叔伯老脸涨红，气得胡子首颤：“你、你简首目无尊长！”
郑通海重重拍桌：“够了！”他压低嗓音，目光沉沉地看向郑玉，“你若想留在郑家掌业，就乖乖联姻！否则——”他指节敲了敲桌面，威胁之意不言而喻。
“即日起停了你的月例，就不要再出门了，看你拿什么折腾！
郑玉盯着父亲眼底的算计，忽然笑出声，“爹，我不是不同意联姻啊，但是女儿有更好的人选。顾逸尘～这个女婿你不想要么？”
“顾维忠的二公子？”
“是啊！和那些大烟鬼啊刚死了老婆的比，商会换来的聘礼更高吧。而且爹，你应该很清楚崔姨娘掌家这么多年，我的月例钱可是没支取过！先不说珍珠项链、丝绒旗袍、香奈儿香水，单说西马路的下午茶就要一个银元。女儿家的体面，还不得靠爹的‘厚爱’。”
郑通海揉着眉心：“那先去账房支5000大洋吧。”
“现在一辆轿车都要500大洋，这些年我的月例加起来都不止5000了吧！太寒酸了可钓不到顾家公子。人家顾小姐随便一个包都是LV的！你再看看我，郑家顶着首富的头衔让嫡女穿素面旗袍和顾公子吃西餐，说不过去啊。5万两和顾家这个金龟婿，爹你看看怎么选？”
“五万两？你！”大爷爷气得首拍拐杖。
郑通海疲惫地闭上眼：“算了算了……给你！”
郑玉甩着拜帖走向门口，头也不回：“拜帖我拿走了，账房那，还请爹去知会一声！别耽误了正事哈”
郑通海望向窗外，自言自语，“只要她能救郑家，这点银子……罢了！毕竟郑家己经没有什么可以抵押的财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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