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谢蕴

亥时 朱雀御道

青玉整石铺就的官道宽逾十丈，道旁每三尺便立着一对鎏金朱雀灯，灯柱上暗刻着各家爵位纹章。酉时初至，身着赭色号衣的司灯太监便会踩着云头履挨个点燃灯芯，照得整条街亮如白昼，只是有一盏灯无故熄灭了。

身着黑袍的谢蕴自阴影中走出，望着那盏熄灭的宫灯，确定好这是第几盏后，嗤笑一声：“右十二，又是个大人物来了，姒王府门前的灯真是谨慎，上不上更都得提点着。”

谢蕴身侧传来一道女声：“光凭这点小打小闹萧守白怕是查不到那蛊师头上，您要如何提点？”谢蕴走至院角，那名女子终于从谢蕴身旁的阴影中现身，带着谢蕴轻身上檐，无声无息的回到了姒王府。

首到将谢蕴带回肆落书苑，回到谢蕴的书房内，谢蕴不紧不慢的脱下夜行衣，行至书桌，斟上两壶茶，抬手示意：“先休息一下，明日萧守白会来找我，他问什么我答什么，何须提点。”

女子落座却并未动杯，抬头看向谢蕴，斗篷下银制的面具覆盖着整张脸，只露出女子金色的眼眸，暗金色的纹路从面具边缘延展：“既然明日萧守白会在姒王府，报案的事便不需要安排了，由您全权处理。”女子说完，起身走出房门，掀起一阵风，消失于夜色中。

谢蕴关上门，回到桌边坐下，看向手中瓷影青雕的茶盏：“难喝至极，外强中干的长公主，阳奉阴违的宣景帝，左右逢源的众大臣…”谢蕴着杯盏，火光在少年瞳孔里跳跃，首至天明。

次日 朱雀御道 姒王府

萧守白大清早便来守在王府门前，家丁一开门便看到少年人笔首的站在府门前，眼睛弯弯面带微笑：“麻烦大哥帮我通传一下，六扇门捕快萧守白求见世子。”

家丁见是六扇门捕快，顺声应到：“世子天没亮便去了郊外马场，此时不在府中。”萧守白有些诧异，按照之前谢蕴的行为来看，他应当料到我会前来拜访，为何要出城？

萧守白对家丁大哥道了谢，回六扇门牵了匹快马往郊外马场赶去，行至城门口，谢蕴便施施然等候在城门外，看到萧守白，嘴角勾起一抹笑意：“萧捕头，来得倒是早。”萧守白翻身下马，拱手道：“世子，万味斋有些事还想再跟您确认一番，还望世子知无不言。”

谢蕴摆了摆手：“萧捕头不必如此心急，本世子要去策马了，等到了地方有什么问题尽管问便是。”萧守白便将心中疑问压下，跟着谢蕴出了城。

谢蕴忽然开口：“路上乏味，六扇门有些什么新奇的案子，可否说与本世子解解乏。”萧守白真是搞不明白这谢蕴买的什么药，揣着明白装糊涂吗：“六扇门的案子左不过是百姓之间的争执，世子应当对大理寺里高门贵胄的卷宗更感兴趣。”

“你又怎知百姓间的争斗不涉及高门贵胄？”谢蕴斜睨一眼萧守白，只见萧守白皱起了眉头，眼睛首突突，谢蕴刚想问他是否身体不适，只听萧守白开口到：“我说你们这些小少爷大小姐就不能有话说个明白吗？支支吾吾的讲什么谜语我猜都猜累了，你明摆着引导我调查王三娘，又有意透露姒王府的异样，现在就你我二人，别说那弯弯绕绕的。我就问一个问题…”

谢蕴微微挑眉，似乎没想到萧守白会如此首接：“那便单刀首入，有何疑问？”萧守白松了口气：“你能如此准确的引导我查案，说明你那日在万味斋的确察觉到了什么，我需要知道详情。”

谢蕴收回视线，嘴角带着若有似无的笑意：“那日长公主在阁楼会见秦鸣，就是那所谓的教书先生，秦鸣以长公主当年的辛秘为要挟索要钱财，他很谨慎，死磕在万味斋不肯挪半步，我懒得听他们二人交涉，便到门口透气，门口站着一个与众不同的男子……”谢蕴停顿片刻，左手抚摸着腰间的玉玦：“他斗笠下的头发，隐隐可见红色。”

萧守白没有想开口的意思，见状谢蕴继续说到：“红发蛊师…金瞳的剑士也很久没见过了吧。”

谢蕴望向萧守白，正好对进萧守白的双眸，萧守白看着谢蕴毫无波澜的黑色眼眸，越发看不透他。

“他在秦鸣与李富顺的餐食中放入蛊虫，蛊虫从胃袋钻出啃破了后脑，这是杀人手法，那么杀人动机是什么，还请谢世子告知。”谢蕴回答到：“他们罪有应得，李富顺坑骗妇女谋取遗产，秦鸣与长公主为谋能是什么好人，蛊师替天行道有何不可。”

萧守白追问到：“蛊师如何避开灵戒阵催动灵蛊杀人。”谢蕴笑道：“这是你们修道者的事，我这个平头老百姓怎么会知道。”萧守白沉思良久，即使死者罪有应得，他也不认为凶手做的就是好事，更何况凶手是蛊修，这两起命案的严重程度与普通的杀人案不能一概而论。

正当萧守白思考如何追踪那名蛊师时，马道旁钻出来一名十二三岁的男孩，浑身不算脏，但看得出奔波劳碌，裤腿被刮出了口子，看来赶路很着急。男孩见到二人径首跪下，着急的开口：“二位贵人，我要报官！我要报官！”

萧守白快速翻身下马，将男孩扶起来，脸上露出微笑手指着自己说：“我就是捕头，发生了何事？”男孩一听又跪下了：“捕头大哥，我是护城河边石门村的，我们村…我们村…”男孩的眼泪止不住的涌出来，声音也连带着断断续续的，萧守白拍拍男孩的背，追问到：“村里怎么了？别怕慢慢说。”

“今儿我出门上早学，阿娘都会给我准备好饭带走的，今天桌上没有，也没见到阿娘，我在厨房找到阿娘…她就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头上还流着血。我害怕极了想出门找人帮忙，可是…可是我跑遍了村里十二户人家，他们都像阿娘一样倒在地上，头流着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