檀香袅袅,驱不散书房内那股子沁入骨髓的阴寒。
裴枕流坐在轮椅上,膝上盖着一张雪白的狐裘。
衬得他那张温润如玉的脸庞愈发苍白无害。
他垂眸看着手中一枚温热的玉佩。
指腹轻轻着上面繁复的纹路。
正是苏蝉月曾经最爱的那一枚。
“王爷,”
一名心腹侍卫躬身禀报,声音压得极低。
“消息己经放出去了。如今全京城都在传,贵妃娘娘蛊毒攻心,己病入膏肓,药石无效。”
裴枕流嗯了一声,眼皮都未曾抬起,仿佛在听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
“太医院那帮废物怎么说?”
“回王爷,按您的吩咐,他们对外宣称,唯有找到传说中能‘以毒攻毒’的天下奇物,方能求得一线生机。”
侍卫的声音里透着一丝敬畏。
以毒攻毒?
这世上,若论玩毒,谁能比得过那位“鬼手毒医”?
谁又能比得过,那个本该死了的苏家凤凰?
“很好。”
裴枕流终于抬起眼,那双总是含笑的眸子里,此刻却是一片深不见底的寒潭。
他将手中的玉佩攥紧,骨节因用力而泛白。
“还不够。”
他轻声说,语调温柔得令人毛骨悚然。
“这把火,烧得还不够旺。光有传言,如何能引蛇出洞?”
他从袖中取出一块折叠得整整齐齐的丝帕,递给侍卫。
“把这个,‘不小心’遗落在宫门口,让裴云鸿的人捡到。”
侍卫恭敬地接过,只看了一眼,便瞳孔骤缩。
那雪白的丝帕上,一摊刺目的暗红色血迹触目惊心。
而在血迹的边缘,用金线绣着一个极其隐秘的图样——一条吐着信子的双头蛇。
裴家暗纹!
只有嫡系中的嫡系,才知道的阴影标记!
这分明是王爷您自己的东西,却沾染了贵妃的血……
“去吧。”
裴枕流挥了挥手,重新恢复了那副悲天悯人的模样,甚至还轻轻咳嗽了两声。
“云鸿疑心太重,总要给他一些‘证据’,他才会相信,他的贵妃,真的快死了。”
也只有这样,那只躲在暗处、惊扰了他好梦的凤凰。
才会闻到诱饵的血腥味,不是么?
他抚摸着自己毫无知觉的双腿,嘴角的笑意越发扭曲。
苏蝉月……阿月……你为了一个不相干的刀客,都敢暴露行踪。
如今,你那位高高在上的“情敌”危在旦夕,你会不会……再心软一次呢?
鬼医谷,竹林飒飒。
那晚月下的拥抱,仿佛还在空气中留有余温。
却被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彻底踏碎。
谢琅玕翻身下马,一身风尘仆仆,英俊的脸上写满了焦灼。
他几乎是闯进了苏蝉月的药庐。
“阿月!”
彼时,仇饮焚正坐在院中,用一块布细细擦拭着他的长刀。
听到这声急切的呼喊,他握刀的手猛然一紧。
锐利的目光如刀锋般射向来人,周身瞬间腾起一股凛冽的杀气。
“何事如此惊慌?”
苏蝉月从屋内走出,声音清冷,像山间清泉。
谢琅玕大步上前,将一卷密信递上,声音压抑着怒火:“京城出事了!裴枕流那个伪君子,他……他竟然拿慕容云裳的性命做局!”
苏蝉月接过密信,一目十行地扫过。
仇饮焚也站起身,走到了她的身边,目光同样落在那张薄薄的纸上。
“贵妃病危……遍寻天下奇毒……以毒攻毒……”
仇饮焚一字一句地念着,声音越来越冷,最后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好一个引蛇出洞!”
“不止!”
谢琅玕咬牙切齿,“我的人还捡到了这个!”
他又递上一张纸,上面拓印着一个图样——正是那方染血丝帕上的双头蛇暗纹!
“这是裴枕流的私印!他故意留下这个,就是做给你看的!”
谢琅玕急道,“他笃定你认得出这个标记,笃定你会知道这是他的手笔!他这是在阴谋!在逼你入京!”
苏蝉月看着那个熟悉的模样,眼中寒冰凝结。
别人或许不知,但她清楚得很。这双头蛇。
代表着裴家最肮脏的秘密,也代表着裴枕流的“控心术”。
慕容云裳咳出的每一口血,都带着他的意志。
那个女人,己经彻底沦为了一个被线操控的咳血傀儡。
“他不是在逼我。”
苏蝉月忽然冷笑一声,那笑意里满是讥讽与彻骨的寒意。
“他是在试探。他想知道,‘鬼手毒医’到底是不是苏蝉月。他想看看,我苏蝉月,会不会为了一个曾经的情敌,踏进他布下的天罗地网。”
好一招攻心之计。
若她不去,慕容云裳必死无疑。
世人会说鬼手毒医见死不救,浪得虚名。
若她去了,京城内外,不知有多少龙鳞卫的眼线,正等着将她生吞活剥!
“那就让她死!”
仇饮焚猛地开口,声音狠戾决绝。
他一把抓住苏蝉月的手腕,力道大得像是要将她揉进自己骨血里。
“阿月,你的命比什么都重要!一个慕容云裳,算什么东西?!”
“我说了,这不是报答!”
仇饮焚以为她又要拒绝,眼眶瞬间红了,声音也带上了几分嘶吼。
“我只是……我不能看着你再去冒险!裴云鸿要你的血,裴枕流要你的命!那京城就是个龙潭虎穴,你不能去!”
苏蝉月反手握住他颤抖的手,抬头看他。
那双清冷的眸子里,第一次映出了他偏执而深情的倒影。
“仇饮焚,你听着。”
她顿了顿,一字一句,清晰无比。
“慕容云裳是我的情敌,没错。但她更是裴云鸿的贵妃,是裴枕流手里的棋子,她……也是个可怜人。”
她的声音很轻,却像一把重锤,砸在在场两个男人的心上。
“我若不去,便是怕了他裴枕流。我若不去,慕容云裳的死,便会成为我心头一根永远拔不掉的刺。日后,他会用更多无辜之人的性命来要挟我,试探我。”
她缓缓抽回手,走到院中的石桌旁,指尖轻轻拂过上面冰冷的纹路。
窗外,林中深处,又响起一声凄厉的鸟鸣,像是在催促着什么。
苏蝉月缓缓转身,目光扫过一脸担忧的谢琅玕,和满眼都是挣扎与不甘的仇饮焚。
最后,她的嘴角,勾起了一抹极其危险又艳丽的弧度。
那笑容,像极了雪地里骤然绽放的蚀骨花,美丽,却带着致命的剧毒。
“他不是想看‘鬼手毒医’的手段吗?”
她轻笑一声,袖中毒蝶的银粉在指尖若隐若现。
“那我就让他看个够。”
“谢琅玕!”
“属下在!”谢琅玕猛地抬头,眼中闪烁着兴奋与期待的光芒。
苏蝉月的声音陡然转冷,带着君临天下的气势,一字一顿地命令道:
“备上我亲手炼制的‘三日笑’,再备一份厚礼,传信给京城所有地下钱庄和黑市。”
“就说,鬼手毒医,将亲赴京城,为贵妃娘娘……送药!”
她刻意加重了“送药”二字。
送的,是救命的良药,还是催命的毒药,那就要看安阳王府,有没有胆子收下了!
这盘棋,既然己经开局。
那执棋的人,就该换一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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