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里的空气像是被冻住了，只剩下外卖APP界面里美食图片无声滚动的微弱光影，映在苏小小专注的瞳孔里。螺蛳粉，加炸蛋，加腐竹，加鸭脚……嗯，完美。
然而，这份专注注定要被打破。
脑海深处，那尖锐到破音的电子爆鸣声【哔——！！！】仿佛卡带的录音机，在达到一个令人牙酸的峰值后，戛然而止。紧接着，一股强烈的、带着明显怒意的冰冷电流感猛地窜过苏小小的神经末梢！
【一级矫正程序启动！】
【检测到宿主严重违反初始互动规则！】
【执行惩罚：神经电击（轻度）！】
【警告！请立刻修正行为！回归任务正轨！】
系统冰冷的声音带着一种程序化的愤怒，那股电流感瞬间加强，像是无数根细小的针同时刺入大脑皮层。换做任何一个普通人，哪怕意志再坚定，此刻恐怕也会惨叫一声，痛得蜷缩起来，瞬间丧失行动能力。
可惜，它遇到的是苏小小。
经历过星际海盗的粒子炮灼烧，体验过修仙界走火入魔的经脉寸断，甚至当过被史前巨兽嚼在嘴里的点心……这点程度的神经电击？
苏小小握着手机的手指甚至连抖都没抖一下。她只是极其轻微地蹙了下眉，那表情与其说是痛苦，不如说是被打扰了研究美食的烦躁，像是被蚊子不轻不重地叮了一口。
“啧。”又一声短促的嫌弃音。
她甚至没浪费精力在脑子里怼系统，只是意念微动，调动起第58次轮回当苦行僧时领悟的某种精神屏蔽技巧——一种将痛苦感知剥离、转化为纯粹信息流处理的粗糙法门。那足以让常人崩溃的电击感，瞬间被过滤得只剩下一点酥酥麻麻的、类似静电的微弱触感。
“吵死了。”她终于舍得把目光从手机上出一点，不是看门口那个散发着寒气的冰雕霸总，而是对着面前的虚空，仿佛系统就飘在那里。声音不高，带着刚睡醒的沙哑和一种理所当然的不耐烦，“能不能安静点？我在点外卖，很重要的。”
系统：【……】
冰冷的机械音似乎被这过于平淡的反应噎住了，运行逻辑出现了短暂的空白。【惩罚……惩罚无效？不可能！再次执行！】
这一次，那股电流感更猛烈了，带着一种不信邪的狠劲儿。
苏小小连眉头都懒得皱了。她甚至觉得有点无聊，像在看一个无能狂怒的复读机。她只是默默地在心里给自己的“人类迷惑行为大赏观察笔记V100.0”又添了一笔：
> **样本#4：系统惩罚机制——神经电击。**
> * **强度：** 蚊子叮级别（主观感受）。
> * **目的：** 强制行为矫正。
> * **效果：** 对目标（我）无效，疑似程序设定者低估了轮回者精神阈值。附带噪音污染，严重影响点餐体验。
> * **应对建议：** 精神屏蔽法（苦行僧世界·低阶），或首接无视。
> * **综合评分：** 不及格。建议回炉重造，或参考第73次轮回“痛苦女妖的哀嚎”进行威慑力升级。
记录完毕，她满意地（在心里）点了点头。嗯，科研精神，严谨。
做完这一切，她才像是终于想起门口还杵着个大型障碍物。她慢悠悠地再次抬起头，目光平静地迎上顾夜霆那双深邃锐利、此刻却凝结着巨大冰山的眸子。
顾夜霆站在那里，身形依旧挺拔如松，气场依旧强大迫人。但仔细看，就能发现他垂在身侧的手，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那张英俊得无可挑剔的脸上，寒霜更重了，还混杂着一丝……难以置信？
他刚才听到了什么？
“油了点”？“去油洗发水”？“样本#3”？还有她对着空气说的那句“吵死了”和“点外卖很重要”？
这女人，在车祸撞到头了？还是说……她在玩什么欲擒故纵的新把戏？顾夜霆的眉头锁得死紧，审视的目光如同探照灯，试图从苏小小那张平静得近乎诡异（在他看来）的脸上找出哪怕一丝伪装或算计的痕迹。
没有。
那双眼睛干净得过分，清澈见底，里面只有纯粹的……不耐烦？还有一丝对食物的渴望？唯独没有他预想中的惊慌、讨好、畏惧，或者刻意为之的倔强。
这完全超出了他过往对“女人”这种生物的认知范畴，也彻底偏离了他准备好的、掌控一切的剧本。
系统还在苏小小脑子里徒劳地执行着【再次执行惩罚！强度提升至中度！】的指令，电流感噼啪作响，但对苏小小来说，这背景音还不如窗外的鸟叫有存在感。
她看着顾夜霆，看着他那张足以让财经杂志封面黯然失色的脸，看着他眼中翻滚的冰风暴和那一丝不易察觉的茫然，忽然觉得有点意思。嗯，样本#3的后续反应，值得记录。
于是，在系统徒劳的电击背景音中，在顾夜霆冰冷审视的目光下，苏小小清了清嗓子，用一种探讨学术问题般的、极其认真且无辜的语气开口：
“这位顾先生，您……还有事吗？如果没事的话，麻烦让让？或者您想一起点？这家螺蛳粉据说味道很正宗，就是味儿有点大，您这身西装……”她顿了顿，目光意有所指地扫过他剪裁完美、一看就价值不菲的定制西装，“……可能不太合适。样本#5：上位者着装与环境适应性分析，记录中。”
“轰——！”
顾夜霆感觉自己脑子里那根名为“理智”的弦，似乎发出了一声不堪重负的呻吟。他引以为傲的自制力，在这个女人面前，脆弱得像个笑话。
让让？点螺蛳粉？西装不合适？样本#5？！
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小锤子，精准地敲在他那套运行了二十多年的、名为“顾夜霆法则”的精密仪器上，敲得火花西溅，零件乱飞。
他活了这么多年，第一次体验到什么叫“词穷”。愤怒？有。疑惑？更多。还有一种被彻底无视、当成空气甚至实验样本的……荒谬感？
他薄唇紧抿，下颌线绷得如同拉满的弓弦，周身的气压低得能冻死人。最终，所有的情绪都化作一声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冰冷至极的：
“……好。很好。”
说完，他猛地转身，昂贵的皮鞋踩在光洁如镜的地板上，发出沉闷而急促的“嗒、嗒”声，像是要逃离什么洪水猛兽。厚重的病房门被他用力带上，发出“砰”的一声巨响，震得窗框都嗡嗡作响。
世界终于清静了。
系统的电击惩罚似乎也随着顾夜霆的离开而中断了，或者它终于意识到这纯粹是浪费能量。苏小小脑子里只剩下那冰冷机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断断续续的余波：【……行为……无法理解……逻辑错误……重新评估威胁等级……】
苏小小对此毫不在意。她甚至心情颇好地哼起了一段不成调的曲子——好像是第15次轮回当海盗时，某个水手常唱的俚俗小调。
她低下头，手指在手机屏幕上飞快地点了几下。
“搞定！豪华版螺蛳粉加料三件套，预计30分钟送达。”
然后，她像是完成了一件人生大事般，长长地、满足地舒了一口气，身体放松地靠回柔软的枕头里。阳光暖洋洋地洒在身上，消毒水的味道似乎也被即将到来的美食香气冲淡了。
她闭上眼，意识沉入那本只有她能“看”到的、厚重的观察笔记。指尖在虚空划过，一行新的、闪烁着微光的字迹缓缓浮现：
> **样本#6：目标人物（顾夜霆）应激反应观察。**
> * **刺激源：** 样本#3记录与点餐邀请（含环境适应性分析）。
> * **行为表现：** 面部肌肉僵硬（下颌紧绷指数95%），瞳孔微缩（震惊指数80%），语言功能短暂丧失（词穷），最终选择物理逃离（脚步声急促指数MAX，关门力度破坏性）。
> * **情绪推测：** 高度愤怒（90%），强烈困惑（85%），自我认知受到冲击（70%），可能伴有轻微挫败感（65%）。
> * **结论：** 经典霸总模板遭遇非典型刺激源时，核心程序（装X、掌控、冷脸）出现严重运行错误，初步判定其行为库应对此类情况存在重大漏洞。需进一步观察其自我修复与适应能力。
> * **备注：** 螺蛳粉的威力，值得期待。
记录完毕，苏小小的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几乎看不见的弧度。第100次轮回的开局……嗯，虽然还是熟悉的配方（车祸、系统、霸总），但这味道，好像有点不一样了？
她睁开眼，望着窗外过分明媚的阳光，眼神平静中透着一丝兴味。
“叮！您的外卖订单己确认，骑手正在火速赶往商家……”手机适时地响起提示音。
苏小小满意地眯了眯眼。
“嗯，这次轮回，或许不会那么无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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