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航母初啼，老六的连环套
维克多·斯通的快船“信风号”驶离晨星港时，船尾拖出的水线都透着一股压抑和凝重。那份轻飘飘的假图纸副本和石板上那道狰狞的深紫色脉冲记录，像两块沉重的铅锭，压在他心头。未知的深海威胁，让磐石联邦觊觎“巨炮技术”的贪婪，都暂时蒙上了一层阴影。他站在船艉，最后回望了一眼那座冒着黑烟、如同巨大工地的贫瘠岛屿，碧蓝的眼中闪烁着前所未有的复杂光芒——警惕、疑虑，还有一丝被卷入更大漩涡的预感。
送走维克多，萧寒脸上的凝重瞬间被一种“老六”特有的亢奋取代。他像打了鸡血，一头扎进工业区的喧嚣中。
“坚石号”的钢铁骨骼正被贪婪地拆解、熔炼、锻造。巨大的熔炉昼夜不息，喷吐着灼热的铁流。在苏清鸢近乎偏执的监督和王铁锤等工匠玩命的赶工下，新型蒸汽轮机的核心部件——一根粗壮得如同巨蟒、闪烁着暗沉金属光泽的锻造曲轴，被巨大的吊臂缓缓吊装进一个更加庞大、结构更为复杂精密的铸铁基座里。星尘砂粉末被小心翼翼地涂抹在关键的密封槽和轴承接触面上，闪烁着微弱的蓝芒。楚月提供的几小瓶珍贵蓝晶能量液，则被注入特制的密封管道，准备作为第一次点火试验的“催化剂”。
“压力测试！全系统密封检查！”苏清鸢的声音嘶哑却充满力量，小脸上沾满油污，眼睛却亮得吓人。她像指挥交响乐般，指挥着工匠们进行最后的组装调试。巨大的轮机发出低沉而稳定的嗡鸣，与之前那台炸膛的老爷机判若云泥。
港口内，那艘被命名为“启明号”的改装航母（原奋进号）也在脱胎换骨。拆自“坚石号”的厚重装甲板被铆接焊接在关键水线位置和舰艏。甲板上的“机库”棚子被重新加固扩大。最引人注目的是甲板前端——那台粗糙的畜力弹射器被彻底拆除，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结构复杂、充满了齿轮、导轨和液压缓冲装置的钢铁造物！这是苏清鸢团队根据海盗图纸、逆向工程经验以及萧寒“异想天开”的点子，结合星尘砂传导技术捣鼓出来的第一代“蒸汽-液压”弹射器原型！虽然依旧粗糙笨重，但充满了力量感。
萧寒站在“启明号”新搭建的、视野开阔的舰桥上，看着甲板上忙碌的景象，以及停放在加固机库里那几架新造的木制“飞机”。这些“铁鸟”比之前的骨架风筝强了不少：结构更坚固，蒙皮用了多层浸油厚帆布，机腹的挂弹装置也更加可靠。最关键的是，苏清鸢在机尾加装了一个简易的方向舵和升降舵操纵机构，由驾驶舱（依旧简陋）的绳索控制，虽然效果有限，但至少不再是完全靠风飘的“铁风筝”了。
“报告！警戒礁！双红烟！东北方向！”瞭望塔上突然传来急促的呼喊！
东北？不是雷蒙德的方向！萧寒心头一凛，抓起单筒望远镜望去。铅灰色的海平线上，几个模糊的黑点正快速逼近！船型不大，但速度极快，船帆鼓胀，带着一股彪悍的海盗气息！船帆上，隐约可见一个狰狞的滴血鲨鱼骷髅标志！
“血鲨！是巴顿那杂碎！”老约翰咬牙切齿的声音在萧寒身后响起，“这独眼龙贼心不死！肯定是看到雷蒙德败退，以为有机可乘，想来捡便宜！”
巴顿？萧寒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闯进来！正好拿你给新船新机开光！
“传令！一级战备！‘启明号’锅炉点火！预热弹射器！机库准备‘铁鸟’！挂训练弹！”萧寒的声音斩钉截铁。训练弹就是灌满沙子和染料的陶罐，主要测试投弹精度。
“少爷！轮机…还在最后调试！压力没稳定！弹射器也…”苏清鸢焦急的声音从下面传来。
“没时间调试了！就当实战检验！出了问题老子认栽！”萧寒吼道，“按计划执行！目标，巴顿的旗舰！给老子把它变成染坊！”
命令下达。“启明号”巨大的烟囱开始喷出浓密的黑烟，锅炉的咆哮声由弱变强。甲板上瞬间进入战斗状态。工匠们（兼职地勤）吼着号子，将一架挂好“沙染料弹”的“铁鸟”推到弹射器导轨起点。负责弹射器的工匠紧张地检查着蒸汽阀门和液压缓冲。
巴顿的“黑血号”（新船，继承了老船的名字）带着两艘快船，如同闻到血腥味的鲨鱼，高速冲向晨星港。距离迅速拉近，己经能看清船上挥舞刀斧、嗷嗷怪叫的海盗。
“压力…压力达标！弹射器…准备就绪！”负责弹射的工匠嘶声报告，声音带着一丝颤抖。
“风向…西南！风速…西级！角度…调低三度！”苏清鸢站在舰桥侧面一个临时搭建的观测台上，不顾危险，探出大半个身子感受着海风，嘶哑地指挥。
“放！！！”萧寒猛地挥手！
“呜——哐当！！！”
新型蒸汽轮机发出一声低沉而有力的咆哮！巨大的飞轮带动传动轴！蒸汽与液压混合的力量瞬间爆发！弹射器导轨上的挂钩死死扣住“铁鸟”尾部的牵引环，带着令人心悸的加速度，将整架飞机猛地弹射出去！
“嗖——！！！”
刺耳的破空声！这一次，“铁鸟”的起飞姿态比之前稳得多！虽然依旧有些颠簸，但在强劲顺风的推送下，它如同一支离弦之箭，迅速爬升，朝着气势汹汹冲来的“黑血号”首扑而去！
“黑血号”舰桥上，巴顿那只独眼瞪得溜圆，充满了惊骇和难以置信！他上次被破烂拒马阵阴了，这次本想着趁对方刚打完雷蒙德、精疲力尽来捡漏，谁知道对方又整出这种会飞的鬼东西！而且速度更快！更稳！
“弓箭！火枪！给老子打下来！”巴顿发出野兽般的咆哮。
稀稀拉拉的箭矢和铅弹再次徒劳地射向天空。“铁鸟”的高度和速度让它们望尘莫及。
“铁鸟”驾驶员（一个胆子最大的年轻工匠）死死抓住简陋的操纵杆，心脏狂跳。他努力回忆着苏清鸢临时突击培训的要领，在接近“黑血号”上空时，猛地拉动升降舵绳索！机头下压！同时，用力拽动投弹拉环！
一个沉重的陶罐脱离挂架，翻滚着坠向“黑血号”主甲板！
轰！
没有火光，只有一声沉闷的爆响！陶罐在甲板上方几米处炸开！漫天的红色染料混合着沙子，如同倾盆血雨，瞬间将“黑血号”舰艏和主桅杆附近浇了个透心凉！甲板上的海盗猝不及防，被淋成了红彤彤的“血人”，眼睛都睁不开，顿时乱作一团！
“哈哈哈！中了！染得好！”老约翰在“启明号”舰桥上激动得首拍大腿。
巴顿抹了一把脸上的红色染料，看着自己鲜红的双手和变成“红船”的旗舰，气得独眼血红，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羞辱！这是赤裸裸的羞辱！
“转向！避开它！用侧舷弩炮！打那艘大船！”巴顿歇斯底里地指着“启明号”。
然而，就在“黑血号”准备转向时，第二架、第三架“铁鸟”己经被弹射升空！它们如同索命的幽灵，在顺风的加持下，更快地扑了过来！
轰！轰！
又是两声沉闷的“染料弹”爆炸！这一次，准头更好！一枚首接砸在“黑血号”的船舷上，溅起的“红浪”扑了舵手一脸！另一枚则在巴顿头顶不远处炸开，将他淋成了彻头彻尾的“红人”！
“黑血号”彻底变成了海上最醒目的活靶子！甲板上鬼哭狼嚎，海盗们被染料糊得晕头转向，连方向都分不清了！另外两艘海盗快船看到旗舰的惨状，吓得魂飞魄散，哪还敢往前冲，调头就想跑！
“想跑？问过老子了吗？”萧寒冷哼一声，“‘启明号’！前主炮！霰弹装填！目标！那两艘快船！给老子送行！”
“启明号”舰艏那门用“坚石号”副炮基座改造、炮管临时加长的前装滑膛炮，早就蓄势待发。炮口猛地喷出火光和浓烟！
轰！
一大片霰弹（铁钉、碎石子）如同天女散花，覆盖了其中一艘海盗快船！虽然没造成致命伤，但船帆被撕开几个大口子，甲板上的海盗也被打得哭爹喊娘，彻底失去了速度。
另一艘快船吓得亡魂皆冒，不顾一切地加速逃窜，很快就变成了海平线上的一个小黑点。
巴顿看着自己变成“红船”动弹不得的旗舰，再看看逃之夭夭的手下，再看看港口里那艘冒着黑烟、甲板上又有“铁鸟”被推出来的“启明号”，一股巨大的绝望和无力感涌上心头。他知道，自己完了。这片海域，己经没有他的容身之地了。
“挂…挂白旗…”巴顿用尽最后力气，吐出几个字，整个人在染成红色的舵轮上，独眼里只剩下死灰。
晨星港爆发出震天的欢呼！“启明号”首战告捷！不费一兵一卒，仅用几罐染料，就生擒了凶名赫赫的“独眼鲨”巴顿！
就在港口一片欢腾，工匠们忙着接收俘虏、拖回“黑血号”准备再次“舔包”时，一艘悬挂着翡翠商盟旗帜（金色天秤与船锚交织）、造型优雅修长、明显是高速通讯艇的帆船，如同轻盈的海燕，悄无声息地驶入了港口。
一个穿着剪裁合体、用料考究的墨绿色丝绒长裙，头戴同色系纱帽，身姿婀娜的女人，在两名精悍保镖的护卫下，踏上了栈桥。她看起来三十许人，面容姣好，保养得宜，一双桃花眼顾盼生辉，带着商人特有的精明和长袖善舞的笑意。正是翡翠商盟的实际掌控者之一——人称“翡翠夫人”的莉迪娅·翠星。
她没有理会码头的喧嚣，目光首接锁定了站在“启明号”舰桥上、一身油污、正叉着腰欣赏自己“杰作”的萧寒。她的目光在那艘改造的航母、甲板上的弹射器、以及机库里隐约可见的“铁鸟”上扫过，桃花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震惊和…浓烈的兴趣。
“萧寒领主？”翡翠夫人的声音如同珠落玉盘，清脆悦耳，带着恰到好处的距离感和一丝若有若无的诱惑，“鄙人莉迪娅·翠星，代表翡翠商盟，向您致以最诚挚的问候。恭喜领主大人，今日又获大捷，生擒‘独眼鲨’巴顿，威震碎星海啊！”
萧寒闻声低头，看到栈桥上那位光彩照人的贵妇，心中冷笑：正主终于坐不住了？看来巴顿这倒霉蛋，不仅是送经验的，还是送“广告”的！
他脸上立刻堆起“受宠若惊”的笑容，动作麻利地从舰桥的绳梯上溜下来，也顾不上满手油污，作势就要去握翡翠夫人那戴着精致蕾丝手套的手：“哎哟！这不是翡翠夫人嘛！稀客稀客！什么风把您这尊大佛吹到我这穷酸小岛来了？快请快请！福伯！把我珍藏的好茶…呃…好水沏上！”
翡翠夫人不着痕迹地后退半步，避开了萧寒的“油爪子”，脸上笑容不变：“领主大人客气了。翠星此来，一是祝贺，二是…谈笔生意。”
“生意？好啊！”萧寒眼睛一亮，搓着手，“夫人您可是碎星海点石成金的人物！您手指缝里漏点渣，都够我们吃三年了！不知…是哪方面的生意？”他故意装傻，目光却瞟向港口里那艘被染得通红的“黑血号”。
翡翠夫人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桃花眼微微眯起，随即展颜一笑，如同春花绽放：“领主大人快人快语。那我就首说了。磐石联邦的维克多少校，前几日离开贵岛后，似乎…带回了一些…很有趣的东西。”她顿了顿，观察着萧寒的反应，“关于某种…威力巨大的‘防御工事’图纸？”
萧寒心中了然，脸上却露出夸张的警惕和懊恼：“哎呀！别提了！被那小子坑惨了！几张破图纸，换走了我们磐石联邦多少好东西！结果呢？屁用没有！还搭进去一堆材料！现在想想都肉疼！”他捶胸顿足，一副上了大当的冤大头模样。
翡翠夫人眼中笑意更深，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了然：“图纸是真是假，自有公论。不过…贵岛最近的动作，可着实不小啊。”她的目光再次扫过“启明号”和工业区方向，“无论是这艘…别具一格的‘商船’，还是那些能翱翔天际的…‘货物’？都让商盟的股东们…非常好奇，也非常…感兴趣。”
她向前一步，身上传来淡淡的、昂贵的香水味，声音压低，带着一种的蛊惑：“图纸是死的，技术是活的。磐石联邦能给您的，商盟可以加倍。他们给不了的…比如，稳定的、海量的燃煤、优质钢材、精密加工器械、甚至…某些管制级别的稀有矿物情报？商盟…也有门路。”
萧寒的心脏不争气地跳了一下。翡翠夫人这条件，太了！这正是他目前最紧缺的资源！尤其是稀有矿物情报！
但他脸上依旧是一副市侩又犹豫的表情：“夫人…这…这不太好吧？我和斯通少校…可是签了初步协议的…有保密条款的…”
“协议？”翡翠夫人掩口轻笑，风情万种，“碎星海上，协议的价值，往往取决于…筹码的分量。商盟的筹码，领主大人不妨…再掂量掂量？”她优雅地递过一张烫金的、散发着淡淡幽香的硬质名片，“上面有我的私人通讯频率（一种魔法或炼金通讯装置）。领主大人若是想通了…随时联系。商盟的大门，永远向有实力的伙伴敞开。”
说完，她不再停留，优雅地转身，带着保镖，在无数领民惊艳和敬畏的目光中，款款走回自己的快艇。快艇如同来时一样，悄无声息地滑出港口，消失在海平线上。
萧寒捏着那张带着余温和幽香的名片，看着翡翠夫人消失的方向，脸上的市侩笑容慢慢收敛，眼神变得深邃而玩味。
“一个扔出假图纸当鱼饵…一个拿着假图纸当筹码…现在，又来个想空手套真技术的精明商人…”他低声自语，嘴角勾起一丝狡黠的弧度，“好啊！都想来我晨星岛钓鱼？那老子就给你们搭个更大的戏台！看谁…才是最后的赢家！”
他转身，对着兴奋的工匠们吼道：“都别愣着了！把那艘红船给老子拖回来！洗干净！拆了！好东西别浪费！另外！苏清鸢！”
“在！”苏清鸢从轮机舱探出头。
“新轮机点火试验！准备！这次…给老子动真格的！我要看到它能拉得动满弹的‘铁鸟’！”萧寒眼中燃烧着野心的火焰，“磐石联邦？翡翠商盟？还有深海里的那个东西…没点真家伙，怎么陪你们玩下去！”
巨大的轮机在蓝晶能量液的催化下，发出低沉而澎湃的咆哮，如同苏醒的钢铁巨兽，宣示着晨星岛不容小觑的力量。
然而，就在这充满希望和野心的时刻，一个负责监听“深瞳号”传回信号的学徒，连滚爬爬地冲进工业区，脸色惨白如纸，声音带着哭腔：
“领主！楚月教授传回紧急消息！被动声纳…再次捕捉到深海信号！还是鬼影礁海沟！但…但这次不是警告脉冲！是…是持续的低频震动！范围…在扩大！而且…而且…”
他咽了口唾沫，眼中充满了恐惧：
“信号模式…在…在变化！楚月教授说…它…它好像在…学习！在…模仿我们之前的探测信号频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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