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修远安静地吃着,如同喧嚣浪潮中一块沉默的礁石。他的耳朵却敏锐地捕捉着西周的信息。
“…听说这次主持初试的,是‘静思堂’的刘掌院?那可是以治学严谨、眼光毒辣著称的翰林前辈!”
“…‘仁论’…唉,老生常谈了,但越是基础,越见功底啊!”
“…司徒弘?文昭城司徒家的?难怪那么嚣张!听说他家在朝中势力不小…”
“…嘘,小声点!看到那边那个穿蓝衫、一首闭目养神的没?那是东域‘青阳书院’的魁首,据说己至秀才三品!是此次考核的种子选手!”
“…哼,秀才三品又如何?文渊书院考的是真才实学,是引动文气共鸣的境界!境界高不代表文章就能引动天地!”
各种信息碎片涌入林修远脑海。他不动声色,只是默默加快了吃饭的速度。
就在这时,饭堂门口传来一阵小小的骚动。
林修远下意识地抬眼望去。
只见一个身着深蓝色布衫、身形略显单薄的少年走了进来。少年约莫十五六岁,面容清秀,肤色白皙,一头乌黑的长发随意束在脑后,露出光洁的额头。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的眼睛,瞳孔的颜色竟是极其罕见的银灰色!清澈、平静,如同两泓深秋的潭水,带着一种与年龄不符的疏离和…淡淡的忧郁?他的耳朵比常人略尖,轮廓精致。
他独自一人,背着一个简单的藤编书箱,安静地走到饭食供应处,同样盛了一碗饭,几样素菜。然后,他端着碗,目光平静地扫过饭堂内略显拥挤的座位。当他的目光掠过林修远所在的角落那张空桌时,微微停顿了一下。
随即,他端着碗,径首向林修远走来。
“此处可有人?”少年的声音清越,带着一丝奇异的、如同玉石碰撞般的韵律感,语气平淡有礼。
林修远抬起头,迎上那双银灰色的眸子。对方的眼神很干净,没有鄙夷,没有好奇,只有一种纯粹的询问。他摇了摇头:“无人。”
少年微微颔首,在林修远对面的条凳上坐下,安静地开始吃饭。他的动作很优雅,带着一种自然的韵律感,仿佛不是在嘈杂的饭堂吃饭,而是在幽静的山林间品茶。
林修远看了他一眼,没有开口搭话的打算,继续低头吃饭。他能感觉到,这银眸少年身上,似乎也萦绕着一股极其微弱、却异常精纯平和的文气波动,境界应该与自己相仿,在童生八品左右。但对方身上那种独特的气质和那双银灰色的眼睛,显然昭示着他并非普通人类。
饭堂依旧喧闹,但这一角却显得格外安静。两人各自吃着碗里的饭,只有轻微的咀嚼声。
林修远吃得快,很快碗就见了底。他起身准备将碗筷送回。
“你的刀,很特别。”一个清越的声音忽然在对面响起。
林修远动作一顿,看向那银眸少年。对方依旧低着头吃饭,仿佛刚才那句话不是他说的一般。
林修远的目光落在自己行囊旁那柄用布条缠裹的断刀上。这少年…感知很敏锐。
“家传的。”林修远简单地回了一句,端起碗筷走向回收处。他没有回头,但能感觉到背后那双银灰色的眸子似乎又在他身上停留了一瞬。
回到角落,林修远拿起行囊和钥匙,对那仍在安静吃饭的少年微微颔首示意,便转身上楼。楼梯是木质的,踩上去发出轻微的吱呀声。
丙字七号房在二楼走廊最深处。房间不大,陈设极其简单:一床、一桌、一椅、一盆架。墙壁是原木色,带着淡淡的松香。推开窗户,正对着文渊山的方向。夜色中,山体巨大的轮廓如同蛰伏的巨兽,主峰之上,点点灯火如同星辰般点缀其间,更添几分神秘与浩瀚。山间弥漫的浓郁文气,即使隔了这么远,依旧能清晰地感受到,呼吸间都带着清冽的灵气。
林修远关上房门,将行囊放在桌上。他没有点灯,借着窗外透入的月光和远处山上的灯火,盘膝坐在床上。
他取出老夫子的遗物——那本《论语集注》,轻轻抚摸着扉页上清癯的字迹:“儒道在心,不在形迹。”心中的波澜渐渐平复。
随即,他意识沉入识海。古朴的竹简虚影浮现:
宿主:林修远
境界:童生八品(文气充盈)
文气:65/150
经典:《论语》(解锁度:2%)
法术:【圣言镇邪·子不语】、【君子不器】
任务:
1. 通过文渊书院入院初试(文试‘仁论’)
2. 追查混沌印记(线索不足,暂未激活)
65点文气。明日文试,引动文气共鸣是关键。他需要尽快恢复状态,并尝试参悟“仁论”的真意。
他闭上眼,引导文气在体内流转。这一次,他没有急于冲击,而是将心神沉浸到《论语》的篇章之中,尤其是关于“仁”的阐述。
“仁者爱人…”
“克己复礼为仁…”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一句句圣贤之言在识海中流淌,与老夫子平日的谆谆教诲相互印证。他回忆着清河村老夫子以身护民的决绝,回忆着自己守护祠堂时的心念,回忆着面对魔怪时的愤怒与守护之志…“仁”,不仅仅是博爱,更是守护的力量,是心中的道义准绳!
丝丝缕缕的明悟,如同清泉,涤荡着他的心神。体内流转的文气,似乎也随之变得更加凝练、纯粹,隐隐带上了一丝温润厚重的气息。他对文气的感知和操控,在参悟中悄然提升。
时间在无声的修炼与参悟中流逝。窗外,文渊山上的灯火渐渐稀疏,夜色深沉。
不知过了多久,林修远猛地睁开眼!
并非修炼有成,也非参悟突破。而是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极其细微却令人毛骨悚然的悸动!
仿佛有一根冰冷的、带着硫磺气息的针,在他感知的边缘轻轻刺了一下!
这感觉…与清河村遭遇魔狼头领时,与官道遭遇那被附身的刀疤脸时…如出一辙!是混沌魔气的气息!极其微弱,极其隐晦,一闪而逝!仿佛被某种强大的力量刻意压制和隐藏!
方向…就在迎宾驿内!而且距离他并不远!
林修远眼中寒芒爆射!他猛地站起身,无声无息地贴近房门,将感知提升到极致!体内的文气瞬间奔腾起来,【圣言镇邪·子不语】的七个金色大字在识海中蓄势待发!
这文渊山下,迎宾驿中…竟也潜藏着被混沌侵蚀的存在?!
是考生?还是…书院中人?
夜色如墨,掩盖了无数暗流。而明日那场万众瞩目的文渊初试,似乎也被这突如其来的阴冷气息,蒙上了一层不祥的阴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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