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黄土埋忠骨,前路起风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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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黄土埋忠骨,前路起风尘

 

黄土,一抔又一抔。

汗水混着尘土,顺着林修远棱角渐显的下颌滑落,砸在刚翻出的、带着湿气的泥土里,洇开深色的斑点。他沉默地挥动着铁锹,手臂的肌肉在粗布短衫下绷紧、隆起,每一次铲土的动作都带着一种近乎固执的专注。没有文气加持,只有纯粹的体力,只有这沉重的一锹一锹,才能稍稍倾泻他心中那无处安放的悲恸与承诺。

高坡向阳,视野开阔。这里是老夫子生前最喜欢的去处,他说这里能望见远处的山岚,能沐到第一缕晨光。如今,成了他最后的安眠之所。

坑穴渐渐深了,边缘堆起的新土。三叔公带着几个汉子,默默地将覆盖着草席的遗体小心地抬过来。老夫子那件洗得发白、此刻却沾染了凝固暗红血渍的旧儒袍被单独放在一旁。没有棺椁,只有最朴素的黄土掩埋。

“修远…歇歇吧,剩下的我们来。”三叔公的声音带着疲惫的沙哑,看着少年汗湿的脊背。

林修远摇摇头,动作没有丝毫停滞。铁锹的木柄磨得掌心火辣辣的痛,他却仿佛感觉不到。“夫子待我如亲孙,这最后一程,我送他。”他的声音低沉而平静,却像磐石般不容置疑。

村民们不再劝,只是默默地站在周围,男人们拿起铁锹和锄头加入,女人们用粗陶碗端来清水。气氛肃穆而哀伤,没有嚎啕大哭,只有压抑的抽泣和铁器与泥土摩擦的沙沙声。

日头渐渐升高,又缓缓西斜。十几个大小不一的坟茔终于立在了这片向阳的坡地上。老夫子的坟在最前方,稍高一些,前面插着一块削平了树皮的粗糙木牌,上面用烧红的铁条烙下几个歪歪扭扭却力透木背的字:“恩师周敦颐夫子之墓”。

林修远将最后一捧土拍实,后退一步,对着那新立的坟茔,深深跪了下去。额头重重地磕在尚带凉意的泥土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夫子…修远不孝,未能护您周全。”他的声音压在喉咙里,带着哽咽,“您教我的道理,修远铭记于心。这清河村,修远一日不敢忘。此去文渊,不为功名,但求力量!力量足以斩妖除魔,足以守护一方,足以…查清真相!您的血,清河村乡亲的血,我父母的仇…终有一日,血债血偿!”

誓言无声,却如同烙印,刻入骨髓。他抬起头,额上沾着泥土,眼中再无泪光,只有一片沉凝如铁的冰冷火焰。那火焰深处,映着黄土新坟,映着残破村庄,也映着袖中那角冰冷皮子上模糊的邪异符号。

夕阳熔金,将少年跪在坟前的孤影拉得很长很长,投在沉默的坟茔和这片刚刚埋葬了太多伤痛的土地上。

当夜,祠堂清理出的空地上燃起更大的篝火。引才司发放的粮食熬成了浓稠的米粥,混合着晒干的野菜,散发出久违的食物香气。村民们围着火堆,捧着粗陶碗,默默地喝着。气氛依旧沉重,但比起前几日的绝望,多了一丝劫后余生的踏实和对未来的微弱期盼。

林修远坐在火堆旁,面前摊开着一块洗净的粗布。他将老夫子仅存的几件遗物小心地整理出来:一本翻得卷了边、上面密密麻麻写满蝇头小楷注释的《论语集注》;一支笔锋早己磨秃、笔杆被得油亮的旧毛笔;一方缺了一角、石质普通的砚台;还有那件染血的旧儒袍。

指尖抚过那些熟悉的物件,仿佛还能感受到老夫子掌心的温度。他拿起那本《论语集注》,翻开扉页,上面是老夫子清癯有力的字迹:“修远存阅。儒道在心,不在形迹。周敦颐赠。”

一股酸涩猛地冲上鼻尖。他用力闭了闭眼,将书册、毛笔、砚台仔细包好。那件染血的儒袍,他单独叠起,放在最上面。这是老夫子留给他最沉重,也最珍贵的念想。

“修远哥…”丫丫怯生生地挨过来,小手递过来一个用草茎编成的、歪歪扭扭的小蚂蚱,“这个…给你。路上…路上想家了,就看看它。”

林修远接过那只粗糙却充满童真的草蚂蚱,心头一暖。他揉了揉丫丫的头:“谢谢丫丫。哥会好好的,等哥回来,给你带文昭城最好吃的糖糕。”

三叔公也走了过来,将一个沉甸甸的粗布小包裹塞进林修远怀里。“修远,拿着。这是乡亲们凑的一点干粮和咸菜,路上垫肚子。穷家富路,别嫌弃。”

包裹入手微沉,带着乡亲们沉甸甸的心意。林修远没有推辞,郑重地收下。“谢谢三叔公,谢谢乡亲们。我林修远…定不负所托!”

他站起身,目光扫过一张张熟悉的面孔,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清河村,是根。我林修远无论走到哪里,身在何方,永远记得自己是清河村的儿子!此去书院,学本事,长力气!不为别的,就为有朝一日,能让清河村再不受魔怪侵扰!能让大伙儿过上安生日子!我走之后,村中诸事,劳烦三叔公和各位叔伯兄弟了!”

没有豪言壮语,只有最朴素的承诺。村民们看着他,看着他眼中那份超越年龄的沉稳与决心,纷纷点头。火光映照下,一种名为信任和期待的力量,在无声中凝聚。

夜深,万籁俱寂。

林修远盘膝坐在自己那间仅剩半堵墙的破屋角落。月光透过残破的屋顶缝隙,洒下斑驳的光影。他取出那枚温润的“文渊”玉牌,贴在掌心。冰凉的触感下,似乎能感受到一丝若有若无、极其精纯的文气流转,与自身丹田内的文气隐隐呼应。

他再次拿出那角暗色皮子。这一次,他没有尝试注入文气,只是借着月光,更仔细地端详那模糊的扭曲符号和下方微小的篆字。那符号的线条透着一种令人心悸的邪异,仿佛活物般微微蠕动。下方的篆字,在月光下似乎清晰了一丝,依稀可辨最前面的两个字——“幽…影…”?后面的字迹依旧模糊难认。

幽影?这是什么意思?是地名?是组织?还是某种…东西?

“叮!检测到微弱混沌印记残留,关联线索:‘幽影之痕’。解析需更高文气境界或更多相关物品。”系统的提示音印证了他的猜测,也带来了更深的迷雾。

他将皮子小心收起,贴身藏好。随即闭上双眼,意识沉入识海。古朴的竹简虚影浮现:

宿主:林修远

境界:童生九品(文气充盈)

文气:65/100

经典:《论语》(解锁度:2%)

法术:【圣言镇邪·子不语】、【君子不器】

任务:前往文渊书院(进行中)

文气65点。距离八品门槛的100点,还有不小的距离。时间紧迫,前路未知。他摒弃杂念,全力催动丹田内那团温热的文气,按照系统引导的轨迹,在体内十二正经中缓缓流转、冲刷、凝练。每一次循环,文气都仿佛壮大一丝,更加精纯凝练,如同溪流冲刷着河床,拓宽着经络的容量。

一夜无话,唯有月光与少年无声的吐纳。

次日,天刚蒙蒙亮。

村口,三辆乌篷马车己经套好健马,引才司的护卫们肃立两旁,气息精悍。中年文士负手立于为首的车旁,神情平淡地等待着。

清河村的村民们,几乎都起了个大早,默默地聚集在村口,目送着那个即将远行的少年。

林修远背着一个简陋的行囊,里面包着老夫子的遗物、乡亲们凑的干粮和三叔公给的粗布包裹。他换上了一身最干净的粗布衣,洗去了脸上的尘土,只是眉宇间依旧带着挥之不去的疲惫和超越年龄的沉凝。那柄卷刃崩口的断柴刀,被他用布条仔细缠好,插在行囊一侧。

他走到三叔公和一众乡亲面前,深深一揖:“三叔公,各位叔伯婶娘,兄弟姐妹,修远…就此别过!村中诸事,拜托了!待我学成归来,再报乡亲恩情!”

“修远,路上小心!”

“到了书院好好学!”

“别惦记村里,我们能把家建好!”

“修远哥,早点回来!”

朴素的叮嘱和期盼声此起彼伏。丫丫躲在娘亲身后,红着眼睛,用力挥着小手。

林修远一一抱拳回应,最后目光落在三叔公脸上。老人浑浊的眼中含着担忧和不舍,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千言万语只化作一句:“孩子…保重!”

林修远重重点头,不再多言。他转身,大步走向村口的马车。步伐沉稳,带着一种破土而出的决绝。

中年文士看了他一眼,微微颔首,当先登上了第一辆马车。一名护卫示意林修远上第二辆马车。

马车内部比外面看起来宽敞些,铺着简单的草席。除了林修远,车上还有一人,正是那日跟在中年文士身后的青年随从,此刻正捧着一卷书册借着车窗透入的微光默读。见到林修远上来,他只是抬眼微微颔首,算是打过招呼,便又低下头去。

车帘放下,隔绝了外面的视线。随着车夫一声轻叱,鞭声脆响,车轮碾过碎石,缓缓启动。

林修远靠坐在车厢一角,感受着车身的颠簸。他撩起车帘一角,最后看了一眼晨光中那片残破却坚韧的村庄,看着村口高坡上那十几个新堆的坟茔,看着乡亲们越来越小的身影。

别了,清河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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