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独立团的营地里就弥漫着一股奇特的味道。
那是柴火的烟火气，混合着布料被煮沸后的味道，还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草药味。
炊事班长老王愁眉苦脸地用大勺搅动着锅里翻滚的绷带，嘴里不停地嘟囔：“作孽啊，我这口炖过火腿的锅，现在用来煮裹脚布……苍天啊……”
战士们则好奇地围观，对团长这个“用开水烫死小虫子”的命令议论纷纷。
“哎，你说，那小虫子到底长啥样？比虱子还小？”
“废话，都说了眼睛看不见。我估摸着跟灰尘差不多，一口气能吸进去好几万。”
“那可不得了！以后咱喝水是不是也得煮开了喝？”
这番童言无忌的对话，正好被路过的赵刚听到，他脚下一个趔趄，差点没站稳。
他哭笑不得地发现，赵金戈昨天的一番话，居然在无形中，开始改变整个部队的卫生习惯。这比他念叨一百遍“注意卫生，预防疾病”的标语可管用多了。
指挥部里，赵金戈正在和赵铁柱调试那台崭新的军用望远镜。
“……记住，调整焦距的时候要平稳，呼吸要均匀。你的眼睛，就是我们所有人的眼睛。”赵金戈耐心地讲解着。
铁柱抚摸着望远镜冰凉的金属镜身，眼神里充满了虔诚和喜爱，这玩意儿可比他之前那个“千里眼”厉害太多了。
透过镜片，几里地外山崖上的一只山羊都看得清清楚楚，连胡子都在抖。
“赵先生，俺明白了。”
铁柱郑重地点头，将望远镜小心翼翼地挂在脖子上，像是在佩戴一枚勋章。
“去吧，注意安全。记住，你的任务是找到他们，而不是跟他们交火。”赵刚叮嘱道。
铁柱没有多言，只是重重地点了点头，转身便消失在了晨曦的山林里。
送走了铁柱，赵金戈刚准备回去研究一下那几份地雷图纸，一个清冷的声音就在他身后响起。
“宋同志。”
赵金戈回头，是孟小雨。
她换上了一身干净的旧军装，虽然还是有些宽大，但整个人显得精神了不少。
她手里拿着一本用油布包着封皮的笔记本，另一只手则端着一个缺了口的搪瓷碗，碗里是半碗清可见底的米粥。
“孟同志，有事？”赵金戈有些意外。
孟小雨将手里的碗递了过来：“谢谢你昨天的酒精和绷带，救了李大牛的腿。我没什么能谢你的，这是我省下来的早饭。”
赵金戈看着那半碗稀粥，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他连忙摆手：“这可使不得，你是医生，要救更多的人，得先吃饱。”
孟小雨没有坚持，她只是静静地看着赵金戈，问道：“我很好奇，你昨天说的那些‘无菌’理论，还有你处理伤口的手法，很专业，但又有些……不拘一格。你是从哪里学来的？”
来了，终于还是被专业人士问到了。
赵金戈脑子飞速旋转，摆出一副深沉的模样：“以前在城里，读过几本西洋人写的医书，瞎琢磨的，登不上大雅之堂。”
“是吗？”孟小雨的眼神里闪过一丝了然，她显然不全信，但也没有追问。她换了个话题，目光落在了赵金戈放在桌上的那几张图纸上。
那上面画着奇怪的机械结构图和一些他不认识的符号。
“这是……”她只是扫了一眼，眉头就微微蹙起，“一种……定向爆炸装置？利用弧形背板和预制破片，将爆炸的能量集中在一个扇面上？”
赵金戈这次是真的惊到了。
他目瞪口呆地看着孟小雨：“你……你看得懂？”
这玩意儿可是系统出品，虽然原理不复杂，但对于这个时代的人来说，应该跟天书差不多。可孟小雨居然只看了一眼，就说出了它的核心原理！
“我父亲是大学教授，教的是物理。”
孟小雨的语气很平淡，仿佛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我小时候喜欢待在他的书房里，看过一些相关的书籍。你这个图纸的设计……很巧妙，也非常致命。如果用在战场上，将会是步兵的噩梦。”
赵金戈看着眼前这个看似柔弱的女人，心里掀起了滔天巨浪。
这哪里是什么普通的学生兵，这简首就是个宝藏啊！懂医学，还懂物理，这知识储备，比他这个半吊子主播强到不知道哪里去了！
“孟……孟同志，你真是……真是个人才！”赵金戈憋了半天，才说出这么一句。
李云龙正好大步流星地走进来，听到这话，咧开大嘴就笑了：“那可不！咱们的孟大夫，不光会救人，还是个女秀才！昨晚上还帮着政委整理情报，那叫一个条理清晰！政委都说，咱们独立团来了个‘女军师’！”
孟小雨被他说得有些不好意思，微微低下了头，耳根泛起一抹微红，冲淡了她脸上的清冷。
“行了老李，别吓着人家孟同志。”赵刚也跟着走了进来，他看了一眼图纸，对赵金戈说，“怎么样，这‘山神爷的怒火’，能造出来吗？”
“有点难度。”赵金戈实话实说，“图纸是有了，但材料和工艺都是问题。比如这上面的预制钢珠，还有引爆的电雷管……”
“这些交给我！”李云龙一拍胸脯，“咱们团里的铁匠张老蔫，手艺好得很，当年可是县城里头一号的铁匠！还有从兵工厂跟咱们出来的几个老师傅，摆弄火药都是好手。材料嘛，咱们把鬼子那些没响的炮弹头给扒了，里面的炸药和钢壳子都能用！你只要告诉我们怎么干，剩下的老子给你办！”
说干就干。
李云龙一声令下，独立团里所有跟“技术”沾边的能工巧匠都被召集到了后山一个隐蔽的山洞里。
一时间，山洞里叮叮当当，火花西溅，成了一个临时的兵工厂。
赵金戈成了总工程师，负责讲解图纸和技术要求。李云龙成了总监工，负责协调人力和骂人。赵刚负责后勤保障，确保这帮“宝贝疙瘩”能吃饱饭。
而孟小雨，则出人意料地成了技术顾问。
她戴着一副缴获来的护目镜，拿着卡尺，一丝不苟地检查着每一个零件的尺寸。
“张师傅，这个弧度不对，再敲一点，要保证能量聚焦。”
“王师傅，炸药的配比要严格按照宋同志说的来，多一点少一点，威力都会受影响。”
她的话不多，但总能切中要害。她用自己扎实的物理学知识，将赵金戈那些来自未来的、有些天马行空的设计，转化成了这个时代能够理解和实现的工艺。
一开始，那些老师傅们还对一个年轻姑娘指手画脚有些不服气。
但几次下来，发现她说的全都在理，而且能解决实际问题后，所有人都服了。一口一个“孟顾问”，叫得比“赵先生”还亲热。
赵金戈看着这一幕，心里乐开了花。这真是捡到宝了。有了孟小雨，他的很多计划都能事半功倍。
然而，就在独立团热火朝天地准备着“大礼”时，潜伏在暗处的毒蛇，再次露出了獠牙。
一支负责在外围警戒和搜集野菜的七人小队，在返回途中，遭遇了伏击。
战斗发生得极快，也结束得极快。
当支援部队赶到时，只看到了七具己经冰冷的尸体。
每个人的喉咙上都有一道细微的血痕，是被人用匕首从背后偷袭的。
现场没有留下一个弹壳，只有几行很快就被山风抹去的脚印。
鬼子甚至没有拿走他们身上的武器，只是在每个人的胸口，用血画了一个小小的太阳旗。
这是赤裸裸的挑衅，是无声的示威。
消息传回指挥部，刚刚还热火朝天的气氛瞬间降到了冰点。
李云龙看着抬回来的战士遗体，眼睛红得像要滴出血。他一拳砸在桌子上，桌角被硬生生砸断了一截。
“山本一木！黑田义！我李云龙发誓，不把你们这帮狗娘养的碎尸万段，我就不姓李！”他的咆哮声在山谷里回荡，充满了无尽的愤怒和杀意。
所有人都沉默了。
对方就像一群幽灵，来无影去无踪，用最残酷的方式，不断地在独立团的身上割肉放血。
这种看得见却打不着的敌人，最是折磨人心。
“他们是在报复，也是在试探我们的底线。”孟小雨的声音打破了沉寂，她的脸色同样苍白，但眼神却异常坚定，“他们想激怒我们，让我们自乱阵脚，露出破绽。”
“没错。”赵金戈点头，神情凝重，“我们越是愤怒，就越要冷静。我们的‘礼物’，必须尽快准备好。而且，我们不能再等他们出招了。”
他走到地图前，目光如刀，死死地盯着铁柱可能活动的区域。
“铁柱，该你这条孤狼出击了。找到他们的狼窝，然后，就该我们放火烧山了。”
一场无声的较量，己经进入了白热化的阶段。
一方是拥有尖端装备和残酷经验的日军特工队，另一方，则是拥有了未来科技和本土智慧的八路军独立团。
鹿死谁手，尚未可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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