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穴的冰冷透过薄薄的衣料渗入骨髓，却远不及苏妩心底的寒意。
她瘫坐在洞壁下，身体因剧烈的呕吐和巨大的冲击而脱力，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酸痛的喉咙和翻江倒海的胃，绝望像藤蔓般缠绕着她的心脏，越收越紧。
【系统！回答我！】
她在脑海中无声地嘶吼，一遍又一遍，如同溺水者徒劳地拍打着水面。
回应她的只有一片死寂。那个将她抛入这个残酷世界、赋予她“任务”的冰冷存在，仿佛从未存在过，又或者……在她最需要指引的时刻，冷酷地切断了联系。
没有任务提示，没有攻略目标，甚至没有一句敷衍的安慰。
只有肚子里这个突如其来的、代表着她最深噩梦的生命，以及眼前这个神秘莫测、能一眼看穿她秘密的少年。
翎依旧安静地盘坐在远处的石台上，银发流淌着微光，背影沉静得像一尊亘古的雕像。他似乎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对苏妩这边的剧烈情绪波动置若罔闻，又或许，他只是在等待。
苏妩的目光死死地盯在地上那片翠绿叶子卷着的药草上。清冽的香气丝丝缕缕地钻入鼻腔，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竟真的让她翻腾的胃稍稍平息了一些。
翎的话在她耳边回响：“嚼碎叶子，咽下汁液。会让你……好受一点。”
好受一点？她只想让这一切消失！这个孩子，这个屈辱的烙印，这个突如其来的、彻底打乱她计划的变故！憎恨如同毒液，在她血管里奔流。
她猛地抬手，不是去拿药草，而是狠狠一拳砸向自己依旧平坦的小腹！
“呃！”沉闷的撞击声在寂静的洞穴里格外清晰。剧痛从小腹蔓延开，但更多的是心理上的宣泄。一下，又一下！带着毁灭一切的疯狂！她不能要这个孩子！绝不能！
“停下！”
清冽的声音如同冰冷的泉水，瞬间浇灭了苏妩疯狂的举动。
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穿透了苏妩混乱的意识。
苏妩的手停在半空，剧痛让她蜷缩起来，冷汗浸透了额发。
她抬起头，猩红的双眼充满戾气地瞪向声音的来源。
翎不知何时己经转过身，那双纯粹的金眸正平静地看着她。
他的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但苏妩却在那片金色中捕捉到了一丝……不赞同？或者说，一种超越人类理解的、对“生命”本身的规劝？
“你在伤害它，”翎的语气没有任何波澜，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也伤害你自己。”
“关你什么事！”苏妩嘶哑地吼道，声音破碎不堪，带着绝望的歇斯底里，“这是我的身体！这是我的耻辱！它不该存在！它就不该来！”眼泪终于冲破堤坝，混合着屈辱和愤怒，汹涌而下。
她不是在跟翎说话，实在是她现在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明明她在另一个世界里有自己的家人和朋友，可偏偏因为一场意外来到这里。
现在她不仅被整个兽世的人通缉，害得她有家不能回，现在甚至还怀上了孩子。
翎沉默地看着她崩溃的哭泣。他没有靠近，也没有安慰，只是静静地注视着，像一个观察风暴的局外人。首到苏妩的哭声渐渐变成压抑的抽噎，他才再次开口，声音平稳得没有一丝涟漪：
“存在，即为合理。它的生命波动虽然微弱，但很顽强。”他顿了顿，目光落在苏妩因自残而紧捂的小腹上，“你的痛苦和抗拒，它都能感受到。这只会让它更不安。”
苏妩浑身一颤。感受到？那个在她体内悄然生长的、带着兽人血脉的东西，能感受到她的恨意？
这个认知让她更加毛骨悚然。
翎的目光移向地上的药草：“那草药，能安抚它的躁动，也能平息你的不适。选择权在你。”
他说完，再次闭上了眼睛，仿佛刚才的一切对话都未曾发生，重新回到了那种入定的状态。
选择权？苏妩惨笑。她还有选择吗？
系统消失无踪，任务渺茫，身处未知之地，被一个神秘人看着，肚子里还有一个她深恶痛绝的、正在生长的生命……她像是被困在了一个没有出口的迷宫，每一个方向都通向更深的绝望。
她颤抖着伸出手，指尖触碰到那片翠绿的叶子，冰凉的触感让她稍微清醒了一点。
翎说得对，她的自残除了带来疼痛，毫无用处。
她现在虚弱得像一张纸，连保护自己都做不到，更遑论……处理掉这个孩子。
活下去！这个末世里刻入骨髓的本能，在此刻压倒了所有的憎恨和屈辱。
活下去，才有机会弄清楚一切。
活下去，才能找到那个该死的系统！活下去……也许……也许能找到摆脱这个孩子的方法？
这个念头带着一丝罪恶感，却又无比清晰地占据了她的思维。
她艰难地拿起那几株药草，叶子宽厚，边缘带着细小的锯齿，散发着浓郁的、类似薄荷混合着某种冷杉的清冽气息。
她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学着翎说的，摘下一片叶子塞进嘴里，用力咀嚼起来。
苦涩！难以形容的苦涩瞬间弥漫了整个口腔，比胆汁更甚！苏妩的脸皱成一团，差点又吐出来。
但紧接着，一股奇异的清凉感顺着喉咙滑下，如同冰线般迅速蔓延至灼痛的胃部。那翻江倒海、几乎要冲破喉咙的恶心感，竟然真的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抚平了，渐渐平息下去。
虽然胃里依旧空荡不适，但至少不再有那种失控的呕吐冲动。
身体的痛苦缓解，让她混乱的思绪也稍微清晰了一些。
她疲惫地靠在洞壁上，目光复杂地看着石头上剩下的浆果、鹿肉和水。
活下去……需要体力。
她再次伸出手，这次抓起了那枚紫水晶般的浆果。没有犹豫，狠狠咬了下去。清甜的汁液在口腔爆开，冲淡了草药的苦涩，也带来了一丝久违的、属于食物的慰藉。
她小口小口地吃着，强迫自己咽下去。然后是泉水，冰凉甘冽，滋润着干渴灼痛的喉咙。
她机械地进食，补充着能量，目光却始终没有离开洞穴深处那个银发的身影。
翎……他到底是什么？他为什么能感知到胎儿？他把她带到这里，给她食物和药草，目的又是什么？仅仅是因为……“新的生命”？
还有系统……它为什么突然失联？是因为这个突如其来的怀孕，还是因为……这个神秘的“栖云涧”？
无数疑问在苏妩心中盘旋，与肚子里那个悄然存在的生命一起，构成了她此刻无法挣脱的囚笼。
她咽下最后一口带着血腥味的鹿肉，生肉的味道让她再次感到不适，但她忍住了，感觉身体恢复了一丝力气，但内心的沉重却丝毫未减。
她闭上眼睛，不再看翎，也不再看自己的小腹。所有的精力都集中在脑海深处，一遍又一遍，如同最虔诚又最绝望的祈祷，疯狂地呼唤着那个沉寂的系统：
系统！回答我！告诉我该怎么办！
这个孩子……以及这个任务……到底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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