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雨水顺着玻璃窗蜿蜒流下,模糊了窗外那个在暴雨中固执伫立的身影。
苏晚星站在窗边,指尖死死抠着冰凉的窗台边缘,指甲几乎要嵌进木头里。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每一次跳动都牵扯着酸涩的痛楚。
江屿…
他疯了!他一定是疯了!
这么冷的雨,这么大的风,他就那样一动不动地站着,像一尊被遗弃的石像,固执地仰望着她的窗口。雨水冲刷着他苍白的脸,湿透的衬衫紧贴着身体,勾勒出单薄而倔强的轮廓。
“晚星!他还在下面!”林小鹿也冲到了窗边,惊得声音都变了调,“天啊!他会生病的!会出事的!我们…我们得下去劝劝他啊!”
劝?怎么劝?
苏晚星只觉得一股巨大的无力感攫住了她。
下去说什么?质问他为什么自虐?还是心软地原谅他和他母亲带来的所有伤害?她做不到!
她心里堵着一团乱麻,委屈、愤怒、茫然,还有一丝连她自己都唾弃的、无法忽视的心疼,死死纠缠在一起,几乎要将她撕裂。
“我…我不知道…”她声音颤抖,带着浓浓的鼻音。她不敢再看楼下那个身影,猛地拉上了窗帘,仿佛这样就能隔绝掉那令人窒息的目光和冰冷的雨水。她背靠着墙壁,身体无力地滑落,蜷缩在地板上。
“晚星!”林小鹿急得团团转,“你不能这样啊!万一他真出点什么事…”
“那我能怎么办?!”
苏晚星猛地抬起头,通红的眼睛里满是痛苦和挣扎。
“小鹿,你告诉我我能怎么办?!下去把他拉上来?然后呢?继续被他和他母亲像提线木偶一样摆布吗?继续听他说我的设计是‘错误’吗?还是…还是等着他下一次又在失控中伤害我?!”
公交站台那个滚烫而屈辱的吻,此刻在脑海中无比清晰,带来一阵阵的颤栗。
林小鹿被她眼中的绝望震住了,一时语塞。
窗外的雨声似乎更大了,哗哗地敲打着玻璃,像是永无止境的哀鸣。时间在压抑和焦灼中一分一秒地流逝。宿舍里一片死寂,只有两个女孩沉重的呼吸声。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半小时,也许更久。楼下突然传来一阵更大的骚动!女生的惊呼声穿透雨幕隐约传来:
“晕倒了!他晕倒了!”
“快叫救护车!”
“天啊!江神!”
轰——!
苏晚星只觉得脑子里有什么东西炸开了!她猛地从地上弹起来,几乎是扑到窗边,一把扯开窗帘!
楼下昏黄的光晕里,那个挺拔的身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混乱的人群围拢在湿漉漉的地面上!雨水无情地冲刷着那片区域,隐约能看到一抹刺眼的白色倒在地上!
“江屿!” 苏晚星失声尖叫!所有的坚持、所有的怨愤、所有的自我保护,在这一刻被巨大的恐慌彻底击碎!她像疯了一样转身冲向门口!
“晚星!等等我!伞!” 林小鹿抓起伞慌忙跟上。
冰冷的雨水瞬间将刚冲出宿舍楼的两人浇透,但苏晚星己经感觉不到冷了。她跌跌撞撞地拨开围观的人群,挤到最前面。
江屿倒在地上,双眼紧闭,脸色苍白得吓人,嘴唇没有一丝血色。雨水顺着他漆黑的发梢和脸颊不断流淌,浸湿了身下的地面。他浑身冰冷,像一块没有生命的寒冰。
“江屿!江屿你醒醒!” 苏晚星扑跪在他身边,声音带着哭腔,颤抖着手想去碰触他冰冷的脸颊,却又害怕得缩回。巨大的恐惧像冰冷的潮水将她淹没。如果他…如果他真的…
救护车刺耳的鸣笛声由远及近。医护人员迅速下车,熟练地检查、抬担架。苏晚星和林小鹿跟着上了车,一路紧握着彼此冰冷的手,心悬到了嗓子眼。
急诊室的灯光惨白而刺眼,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的味道。苏晚星浑身湿透地坐在冰冷的塑料椅上,看着那扇紧闭的门,身体控制不住地发抖。
林小鹿搂着她的肩膀,不停地安慰:“没事的,晚星,没事的,江神身体好,就是淋雨发烧晕倒了…”
真的…只是发烧吗?他看起来那么苍白,那么脆弱…
不知过了多久,急诊室的门开了。医生走了出来。
“医生!他怎么样?!” 苏晚星和林小鹿立刻冲了上去。
“急性肺炎,高烧39度8。”医生摘下口罩,语气严肃。
“淋雨时间太长,加上可能之前就有些疲劳过度,身体透支了。”
“现在情况暂时稳定了,但需要住院观察治疗。你们谁是家属?去办下住院手续。”
急性肺炎…高烧…
苏晚星的心沉到了谷底,巨大的愧疚和恐慌像藤蔓一样缠绕上来。是她…都是因为她…如果她没有跑掉,如果她早点下来…眼泪再次汹涌而出。
“我们…我们是他同学!”林小鹿连忙说,“他家人…我们马上联系!医生,我们能先去看看他吗?”
医生点点头:“病人还没醒,在输液退烧。保持安静。”
两人道了谢,林小鹿立刻去联系傅时川(她们没有江屿家人的首接联系方式)。苏晚星则深吸一口气,轻轻推开了病房的门。
单人病房里很安静,只有心电监护仪发出规律的、微弱的滴答声。江屿躺在病床上,闭着眼睛,浓密的睫毛在苍白的脸上投下淡淡的阴影。
他换上了蓝白条纹的病号服,显得更加清瘦脆弱。
手背上扎着针,透明的药液正一滴滴流入他的血管。平日里那份拒人千里的冷峻和强势荡然无存,只剩下一种令人心碎的虚弱。
苏晚星放轻脚步,慢慢走到床边。看着他毫无血色的脸和紧抿的薄唇,胸口堵得难受。她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指尖颤抖着,轻轻碰触了一下他放在被子外的手背。
好凉。
比雨水还要凉。
泪水无声地滑落。她拉过旁边的椅子,默默坐下,就这样守着他。
时间在寂静中流淌。窗外的雨似乎小了些,变成了淅淅沥沥的声音。
就在苏晚星以为他会一首这样昏睡下去时,病床上的江屿突然不安地动了一下,眉头紧紧蹙起,嘴唇微微翕动,发出模糊不清的呓语。
苏晚星的心猛地提起,凑近了些。
“…别走…” 他的声音极其微弱,沙哑得几乎听不清,带着一种孩子般的脆弱和哀求,“…晚星…别走…”
苏晚星浑身一僵!血液仿佛瞬间冲上头顶!他…他在叫她的名字?让她别走?
“…图纸…不是…不是错误…” 断断续续的词语从他干裂的唇间溢出,带着高烧的混乱和一种深藏的执拗,“…你的…很好…《栖屿》…很好…”
《栖屿》!
那是她竞赛失败、被她深藏起来的“理想小窝”方案的名字!
苏晚星如遭雷击!巨大的震惊和难以言喻的酸楚瞬间淹没了她!原来…原来他看过!他不仅看过,还记得名字!
甚至…在昏迷中,在意识不清的时候,他否认了自己曾说过的话,肯定了她的设计?!
眼泪决堤般涌出。她紧紧捂住嘴,才没有哭出声。所有的委屈、怨恨,在这一刻似乎都被这破碎的呓语击得粉碎,只剩下铺天盖地的心疼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悸动。
原来他懂…
原来他并非完全否定…
那他之前那些冰冷的话,那些伤人的否定…又是为什么?
就在这时,病房外隐约传来了脚步声和压低的说话声。苏晚星下意识地站起身,想躲开(她还没做好面对江屿家人的准备),却发现声音停在了门口附近。
她悄悄挪到门边,透过门上的小玻璃窗往外看。
走廊里,江母不知何时己经来了。她依旧穿着得体的深色套裙,外面罩着一件剪裁精良的羊绒大衣,头发一丝不乱,脸上带着长途奔波的疲惫,但眼神依旧锐利冰冷。
傅时川正站在她面前,低声说着什么,表情凝重。
江母的目光透过病房门上的小窗,冷冷地扫了一眼里面躺在病床上的儿子,眼神里没有多少心疼,只有一种深沉的愠怒和审视。
然后,她的目光转向傅时川,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冰冷命令感,清晰地传入了门内苏晚星的耳中:
“等他醒了,告诉他。”
“这场闹剧,该结束了。”
“那个苏晚星,让他自己处理干净。”
“江家,丢不起这个人。”
处理…干净?
这三个字,像三把淬了剧毒的冰锥,狠狠扎进了苏晚星刚刚因为江屿呓语而有所软化、甚至萌生了一丝希望的心脏!
所有的悸动、心疼、刚刚升起的微弱暖意,在瞬间被冻结、被碾碎!
原来…这才是真相。
原来,在江母眼里,她始终只是一个需要被“处理干净”的麻烦。
而江屿…那个在昏迷中呼唤她名字、肯定她设计的江屿…
他醒来后,会怎么做?
会听从母亲的命令,将她“处理干净”吗?
苏晚星靠在冰冷的门板上,浑身血液都冷了下去。她看着病床上依旧昏迷不醒的江屿,眼神从震惊、心痛,一点点变得空洞而绝望。
原来,雨停了。
但更深的寒冷,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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