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谢珩的初次交锋,如同在刀尖上跳舞。苏晚虽然顶住了压力,未让“青云机”的秘密被一口吞下,但谢珩那洞悉一切的眼神和最后那句“互利共赢”的叩问,如同悬在头顶的利剑,让破船里的气氛陡然凝重起来。
“小姐,那谢公子……太厉害了。”青黛一边小心翼翼地给“青云机”关键部位涂抹桐油保养,一边心有余悸地小声道,“他好像什么都知道……”
沈月凝擦拭着她的短匕,寒光映着她冷峻的侧脸:“此人城府极深,绝非善类。他的话,一个字都不可信。那艘船,那两个人,身手都不弱。”她指的是谢珩身后的护卫。
苏晚坐在船板边,看着缓缓流淌的浑浊河水,眉头紧锁。谢珩的威胁并非空穴来风。“青云机”的存在,就像黑暗中的火炬,迟早会引来群狼环伺。这艘破船,太不安全了。
“他说的对,怀璧其罪。”苏晚沉声道,眼中闪过决断,“我们不能继续留在这里了。必须立刻转移!”
“转移?去哪?”青黛茫然。
“找一个更隐蔽、更安全的地方!”苏晚站起身,目光投向运河对岸那片连绵的、远离城区的低矮丘陵,“月凝,你上次探路时,说那边山脚有废弃的村落?”
沈月凝点头:“是。离此约十里水路,有一处靠山的荒村,因早年闹过匪患,村民大多迁走了,只剩些破败院落。靠河边有几户,院墙还算完整,带小棚子,取水也方便。”
“好!就去那里!”苏晚当机立断,“用我们手里所有的钱,租下最靠河边、最偏僻的一处院子!立刻动身!”
行动力是她们在绝境中练就的本能。青黛和沈月凝立刻行动起来。沈月凝负责解缆绳、撑船。青黛则和苏晚一起,用最快的速度将“青云机”的核心部件——那沉重的木石杠杆组合、滚轴装置、传动竹篙以及最重要的、刻着凹槽的“轴承座”木板——小心翼翼地拆卸下来,用那块巨大的油污帆布层层包裹捆扎。
至于晾晒的棉絮、刚买的米粮工具等杂物,则用另一块破布打包。不到半个时辰,这艘承载了她们最初绝望与新生的破船,便被清空了大半。
“走吧!”苏晚最后看了一眼这艘腐朽的乌篷船,眼中没有留恋,只有对未来的坚定。沈月凝奋力撑动竹篙,破船缓缓离开藏身的河湾,逆着水流,朝着下游更荒僻的山区驶去。
一路沉默而警惕。沈月凝撑船,目光如鹰隼般扫视两岸。苏晚和青黛则紧紧守着那包着“青云机”核心的包裹,如同守护着身家性命。
傍晚时分,小船终于抵达了沈月凝所说的荒村。果然破败不堪,断壁残垣间荒草丛生,寂静得只有虫鸣鸟叫。沈月凝选定了一处最靠河边、院墙最高、院门尚且完好的小院。院墙由粗糙的石头垒砌,爬满了藤蔓。院内有三间土坯房,屋顶塌了一半,但靠河边搭着一个简陋但还算完整的茅草棚子,棚下堆着些腐朽的农具。
苏晚立刻拍板,用她们几乎所有的积蓄,从一个住在村口、看守祖坟的跛脚老汉手里,租下了这处荒院一年。
当沉重的院门在身后关上,插上门栓的那一刻,三人才真正松了口气。虽然依旧是家徒西壁,但西面有了围墙,头顶有了虽然破败却能遮风挡雨的屋顶,脚下是坚实的土地,安全感油然而生。
“快,把东西搬进棚子!”苏晚顾不上喘息,立刻指挥。
三人合力,将“青云机”的核心部件和杂物搬进那个临河的茅草棚。棚子不大,但足够遮蔽风雨,地面是夯实的泥土。苏晚第一时间指挥青黛和沈月凝,用石头和木头在棚子角落搭起一个简易结实的平台,然后将“青云机”的核心——那刻着凹槽的“轴承座”木板小心翼翼地安放上去。
接着是安装滚轴、杠杆、传动杆……在青黛的巧手下,这台被拆解的机器,如同枯木逢春,再次在这荒僻的小院茅棚里,重新“站”了起来!虽然依旧简陋,但有了稳固的平台和遮蔽,运转起来似乎都更加顺畅有力。
“嘎吱……嘎吱……”熟悉的运转声在寂静的荒村小院里响起,带着一种新生的力量。
青黛看着重新组装好的“青云机”,又看看这个虽然破败却真正属于她们的小天地,忍不住红了眼眶。她终于有了一个可以安心琢磨、敲打的地方了!
沈月凝默默地将院门和围墙仔细检查了一遍,又在几处关键位置做了些简单的防御布置。做完这一切,她才走到棚子边,看着在油灯下围着“青云机”兴奋讨论改进方案的苏晚和青黛。
昏黄的灯光映着两张年轻而充满生机的脸庞,机器的运转声是唯一的背景音。一股暖流悄然淌过沈月凝冰冷的心湖。家……这个词对她而言早己陌生。但此刻,在这荒村破院,听着机器的声响,看着姐妹忙碌的身影,一种久违的、名为“归属”的感觉,悄然生根。
“月凝姐,快来!”青黛发现了她,兴奋地招手,“小姐说这里可以加个挡板,防止棉絮乱飞!”
沈月凝“嗯”了一声,走了过去,拿起一块废弃的木板,默默地开始比划切割。冰冷的匕首在她手中,此刻却像最温顺的工具。
苏晚看着围拢在“青云机”旁的两人,再看看这简陋却安全的院落,心中涌起一股豪情。这里,将是“云裳工坊”真正的起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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