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云贰号”的诞生，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入了一块巨石。
荒村小院昼夜轰鸣，如同一个不知疲倦的怪兽。产出的净棉数量激增，如同源源不断的“白云”，通过沈月凝搭建的隐秘网络，快速流入阮娘子等小织户手中。质优价廉的原料，让这些织户焕发了新生，织出的布匹不仅数量增加，品质也更加出色。
然而，任何秘密都无法在巨大的利益流动下长久隐藏。
江南最大的布行之一——“瑞祥布行”的后堂。大掌柜赵德全捻着山羊胡，看着账房呈上来的报表，眉头拧成了疙瘩。
“这个月，城西柳叶巷、瓦罐弄那几个穷织户，交上来的布匹数量，怎么多了三成不止？”他指着报表，语气阴沉，“而且品质……也比以前好了不少？她们哪来的钱买这么多好棉絮？”
账房先生也是一脸疑惑：“回大掌柜，小的也觉得蹊跷。按说她们被我们压着价，能糊口就不错了。小的派人去打探过，那些织娘口风紧得很，只说是东家心善，赊了点好棉给她们。可问是哪家东家，就支支吾吾说不清了。”
“赊棉？”赵德全冷笑一声，眼中闪过一丝精光，“哪家布行会做这种赔本买卖？去查！给我仔细地查！看看她们最近到底跟谁接触过！还有，”他顿了顿，眼中疑色更重，“市面上……似乎出现了一些来路不明、但品质不错的净棉，价格比我们收的还要低半成！这棉絮的源头，也给我挖出来！”
“是！”账房先生领命而去。
同样的疑惑，也出现在其他几家大布行的账房里。质优价廉的净棉流入小织户市场，虽然量还不至于撼动大盘，但己经引起了一些敏锐布商的警惕。暗流开始涌动。
城西，苏府。
王氏斜倚在铺着锦缎的贵妃榻上，听着心腹婆子的汇报，保养得宜的脸上满是狐疑。
“……外头都在传，说是有股来历不明的便宜好棉絮，专供那些穷织户，搅得布行有些人心惶惶。还有人说……”婆子压低声音，神神秘秘地道，“说那棉絮干净得邪乎，像是用了什么妖法机器弄出来的……”
“妖法机器？”王氏嗤笑一声，随手将一颗剥好的荔枝丢进嘴里，“无稽之谈！定是那些小布行搞出来的噱头，想压价罢了。”
婆子犹豫了一下，凑得更近：“夫人，老奴还听到个更邪乎的传闻……说有人在下游荒村那边，夜里听到过轰隆隆的怪响，像打雷，又像……像水鬼推磨！还有人远远看见，河边有个巨大的轮子在转，黑乎乎的，吓人得很！”
王氏的手一顿，荔枝核差点卡在喉咙里。她猛地坐首身体，眼神变得锐利起来：“荒村？巨大轮子？”她脑中瞬间闪过苏晚那张让她恨得牙痒痒的脸。那个小贱人跳了河，生不见人死不见尸……难道……
一个极其荒谬又让她心惊肉跳的念头浮上心头。不，不可能！那小贱人早该喂鱼了！可是……那传闻……
“去！”王氏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惊惶，“派人！多派几个人！去下游荒村那边给我仔细地搜！特别是靠近河边的地方！看看是不是真有什么鬼轮子！还有，打听清楚，最近是不是有生面孔在那边出没！特别是……女人！”
“是！夫人！”婆子被王氏的反应吓了一跳，连忙应声退下。
王氏独自坐在华丽的厅堂里，心绪不宁。窗外阳光明媚，她却感到一丝莫名的寒意。如果……如果那小贱人真的没死……还弄出了什么“妖法机器”……她不敢想下去，眼中闪过一丝狠厉。无论如何，必须查清楚！
风，从运河下游的荒村刮起，带着机器的轰鸣和棉絮的清香，悄然吹向了繁华的江南布市。平静的表面下，暗潮汹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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