运河的水面被初升的朝阳染成一片碎金,波光粼粼,映衬着两岸渐渐苏醒的市井繁华。临水而建的茶楼雅间,窗户半开,正对着繁忙的码头和川流不息的河道。
谢珩一身月白云纹锦袍,长身玉立,端着一盏雨前龙井,氤氲的热气模糊了他温润如玉的眉眼。他看似在欣赏运河晨景,目光却漫不经心地扫过楼下码头附近那片略显荒凉的河滩——那里,正是昨夜暗卫回报发现械斗痕迹和女子落水传闻的地方。
“如何?”他声音清淡,听不出情绪。
身后阴影里,一个穿着不起眼灰色短打的精悍男子无声地上前半步,正是昨夜领命探查的暗卫首领,代号“影七”。
“回禀少主,”影七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丝困惑,“属下带人连夜搜寻,械斗痕迹确凿。岸边有数处新鲜血迹,打斗范围不小,看脚印和折断的草木,至少五人以上,其中一方落败,被拖行至水边,似有落水痕迹。另一方三人,追至下游荒滩后……线索断了。”
“断了?”谢珩修长的手指轻轻着温润的杯壁。
“是。荒滩尽头,只有几条废弃多年的破渔船。但……”影七顿了顿,语气带上几分异样,“其中一条船的位置明显被移动过,缆绳是新的断裂痕迹,非自然朽烂。船身也有新鲜剐蹭,像是……被人强行拖拽或者撞上去的。另外,在岸边一处隐蔽的泥地里,属下发现了一些奇怪的印记。”
“哦?”谢珩眉梢微挑,终于转过身,目光落在影七身上。
影七从怀中取出一小块用油纸仔细包着的泥块,上面清晰地拓印着几个不规则的凹痕和一个浅浅的圆形印记。“这些凹痕,似木非木,似铁非铁,排列奇特,像是某种沉重支架的落脚点。旁边这个圆形印记,边缘模糊,但中心有规律性的细密压痕,属下从未见过。另外,”他又补充道,“在附近草丛里,找到几缕极其细微的、沾着污水的灰白色絮状物,质地很轻,像是……某种劣等棉絮?”
灰白棉絮?奇怪的印记?移动过的破船?
谢珩接过那块拓印泥块,指尖在那些奇特的凹痕上缓缓划过。他博览群书,精通百工,却也从未见过如此结构的器物印记。那圆形印记中心的细密压痕,更透着一股人工造物的精密感。而那劣等棉絮……出现在这荒滩械斗之地,更是蹊跷。
他想起近期布市的风波。棉价飞涨,源头供应不足。莫非……
一个极其大胆、甚至有些荒谬的念头在他脑中一闪而过。
“那落水的女子,可有线索?”他放下泥块,问道。
“落水点附近的船家和力工,只知是前日苏家送嫁队伍里出的事,新娘子踹破轿门跳了河,还拽走了个丫鬟。苏家派人打捞了一日,毫无所获,昨日便偃旗息鼓,只当人死了。知府公子那边似乎也不甚在意,草草了事。”影七快速回禀,“至于昨夜荒滩械斗落水之人,身份不明,但身手不弱,应是江湖仇杀。”
苏家嫡女跳河?丫鬟?谢珩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锐光。商户苏家……布商……跳河的新娘子……荒滩械斗……奇怪的印记……劣等棉絮……布价飞涨……
这些看似毫无关联的碎片,在谢珩敏锐的思绪中开始碰撞、组合。他踱步到窗边,目光再次投向那片荒滩的方向,仿佛能穿透距离,看到那艘被移动过的破船。
“布价,”他忽然开口,声音依旧平静,“这几日涨势如何?”
“回少主,昨日又有三家布庄贴出告示,棉布再涨半成。麻布也跟风上扬。市面上怨声载道,小织坊己有停工待料之象。”影七迅速回答。
谢珩沉默片刻,修长的手指无意识地在窗棂上轻轻敲击着,发出规律的轻响。半晌,他收回目光,嘴角勾起一抹极淡、却意味深长的弧度。
“备船。”
“少主?”影七微怔。
“备船,”谢珩重复道,目光转向运河下游那片被晨雾笼罩的、更显荒凉的河段,声音带着一丝玩味和不容置疑的探寻欲,“备一份厚礼。三日后,我要亲自去下游‘访友’。”
他转身,从袖中取出一物,置于掌心。那是一支赤金牡丹簪,簪身线条流畅,牡丹花瓣雕工精细,只是簪尖处沾着一点不易察觉的暗红泥渍——正是那夜在花轿落水点附近搜寻到的、属于苏晚的遗落之物。
指尖轻轻着冰凉的簪身,谢珩的眼中掠过一丝深邃的光芒。搅动布市风云的奇女子?还是……苏家那位被逼跳河的“死”了的大小姐?这团迷雾,他亲自去拨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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