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的磷火在葬魂谷的冻土上蜿蜒成河，沈昭华的玄铁战靴碾碎一具鬼面军尸骸。靴底暗纹沾着冰晶与腐肉，每走一步都在冻土上烙下血梅状的印记。三日前在密室发现的龙脉图在她脑海中浮现，那些扭曲的线条竟与磷火流淌的轨迹渐渐重合。
"咔嗒——"
青铜面具裂开的脆响惊飞寒鸦。沈昭华握刀的手骤然收紧，刀柄鲛绡带被冰碴割出细痕。面具下那张爬满炼魂散黑纹的脸，左耳垂赫然缺了小块——庆功宴那夜，她射落的铜钱镖曾擦过赵七耳垂。
"赵七哥..."喉间溢出的气音混入北风，沈昭华的舌尖尝到三年前饯行酒的辛辣。记忆里那个憨笑着捧起酒囊的斥候，此刻正用浑浊的眼球倒映着她战甲上的血污。
尸身脖颈处的炼魂散黑纹如蛛网蔓延，心脏处却插着半支沈家箭簇，箭尾刻着“赠昭华”的朱砂小字。
“王爷的箭法越发精进了。”她挥刀斩断暗处射来的毒弩，箭杆上同样的刻痕刺入眼帘。
萧执弈的蟒纹大氅扫过尸堆时带起硫磺味，剑尖挑起的护心镜在月光下泛着诡异青斑。"娘娘可认得这个？"
镜面倒转的瞬间，沈昭华看见自己瞳孔骤缩——镜背暗格藏着的酒囊，酒液早己干涸，囊内却滚出一枚带血的乳牙——与她密室玉婴腹中的那颗严丝合缝！
"三月初七，酉时三刻。"萧执弈的指尖抚过酒囊裂口，"这个时辰，娘娘在做什么？"
沈昭华的太阳穴突突跳动。那正是密室玉婴腹中乳牙失踪的时辰。她突然挥刀斩断袭来的毒弩，箭杆上"赠昭华"的朱砂刻痕刺得眼眶生疼："王爷不妨首说，当年往饯行酒里掺炼魂散的，究竟是谁？"
"娘娘以为呢？"萧执弈的剑锋突然刺入赵七心口，挑出半截乌黑的箭簇，"这支穿云箭，可是在您及笄礼上开过光的。"
汞雾升腾的刹那，沈昭华听见青铜鼎内传来骨骼错位的脆响。鼎身浮雕的沈家亡卒突然转动眼珠，她认出那个缺了门牙的少卒——正是去年替她试毒的小炊兵！
"少将军...快走！"
陈锋的嘶吼裹着铁锈味冲入耳膜。沈昭华斩断锁链的手腕突然僵住，玄铁链崩裂时溅起的火星，恰似那夜陈锋替她挡箭后，营帐外炸开的信号弹。
枪尖挑开破碎战甲的瞬间，她看见陈锋肩胛处新结的痂——与半月前密室龙脉图上的箭疤标记完全重合。"阵眼是活人！"萧执弈的断喝混着鼎耳崩裂声，沸腾的汞液中浮出的龟甲碎片，正拼出父亲战报缺失的"双生子"三字。
产婆将死婴胞衣裹在玉婴身上，沈夫人泣血嘶吼：“护住华儿！她的命连着龙脉……”
"华儿..."
汞液突然爆燃，火舌舔舐着鼎脚的“沈”字铭文，将陈锋的遗言熔成灰烬：“招魂幡在夫人……”
虚空中沈母的幻影开始剥落，分娩场景中的产婆突然转头——那人眉心红痣，竟与萧执弈的乳母如出一辙！沈昭华抓向招魂幡的手顿在半空，幡尾鸦羽铃舌的叮咚声，与密室檀木箱中的机括声完美应和。
"娘娘可知这龙脉血誓需至亲心头血？"
萧执弈撕开蟒袍的裂帛声惊起血鸦。他心口处的青铜匣泛着寒光，匣中脐带血凝成的龙纹琥珀，正与沈昭华后颈胎记产生共鸣。记忆如汞雾翻涌：母亲难产那夜，萧王府送来的千年参须泛着同样的青芒。
"阿姐..."
鬼面军最后的呜咽混着梆子声刺入耳膜。最后一名鬼面军轰然跪倒。他摘下面具的刹那，沈昭华的残剑脱手坠地——
剑身映出那张与自己八分相似的脸——右眼睑的朱砂痣，正是父亲说被阎王吻过的印记。
那张布满炼魂散黑纹的脸，竟与她铜镜中的容颜有八分相似！
“阿姐……”鬼面军喉间滚出模糊的呜咽，指尖在地上刻出带血的“沈”字。萧执弈的剑锋己贯穿他咽喉，却迟了一瞬——
汞池沸腾的咕噜声突然变成婴啼。沸腾如活物，将尸身吞入池底。血雾中浮出块石碑，碑文赫然是沈父的绝笔：
“双生子献祭，龙脉方得全。昭华，你兄长在招魂幡……”
石碑碎裂的瞬间，沈昭华看清父亲绝笔中"双生子"的最后一划——竟与萧执弈剑锋轨迹完全一致！棺椁开启的刹那，三千鸦羽化作的箭雨，在北方天际拼出半幅血色星图。
"看清楚了？"萧执弈突然扣住她握剑的手，指尖按在金算珠胎记上，"从你抓周那刻起，这局就开始了。"
招魂幡撕裂的帛片飘落在沈昭华掌心，残存的"沈"字突然渗出血珠——与密室玉婴眼眶中凝固的血泪一模一样。当血月完全没入云层时，她终于听见龙脉深处传来的，属于自己的第一声啼哭。
那里，一面残破的招魂幡正在血月中飘摇，幡尾的鸦羽铃舌叮咚作响，混着沈母的恸哭穿透云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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