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 章 养老院风波

晚饭时分，然然将筷子轻轻放在碗沿，抬头看向对面的小东：“二哥说不让租房子了，他和三哥正看养老院呢，想让咱妈过去住。”厨房的抽油烟机还在嗡嗡作响，灯光下，然然的语气带着一丝犹豫。

小东夹菜的手顿了顿，随即放下筷子：“你们定吧。我火车票买好了，后天就走。”他的声音很轻，像是在陈述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窗外的蝉鸣突然响得刺耳，然然盯着他日渐消瘦的侧脸，指尖不自觉地攥紧了衣角：“身体真没事？医生说不能熬夜，也不能干重活。”

“我妹给找了长白班的活儿，不熬夜也不累。”小东扯出个笑容，可眼下的青黑却没被灯光掩盖。然然还想再叮嘱，却见他低头扒拉米饭，便把话咽了回去。墙上的挂钟滴答响着，这顿晚饭吃得格外安静。

三天后清晨，天刚蒙蒙亮，小东背着旧帆布包站在门口。“二哥他们要找养老院就让他们找吧，省得妈又闹。”他声音沙哑，像是一夜没睡。然然帮他理了理歪掉的衣领，鼻尖突然发酸：“知道你不能生气，别往心里去。妈可能就是太寂寞，去养老院住段时间也好。”风吹过楼道，小东没回头，只挥了挥手，帆布包在晨光里晃了晃。

又过了几日，顾老二拎着袋水果出现在然然家。“一起去看养老院吧，找了家近的。”他把水果放在桌上，玻璃茶几被压出一声轻响。然然解下围裙，跟着他出了门。

养老院在一条老巷子里，铁门锈迹斑斑。老板是个圆脸中年男人，满脸堆笑地把他们从一楼引到二楼。楼道里飘着一股消毒水混合着饭菜的味道，墙上的宣传画边角卷起，画里的老人笑得格外灿烂。

正赶上中午饭点，大厅里坐满了老人。他们人手一个豁了口的洋瓷碗，碗里是半碗稀汤寡水的糊涂面，面条软趴趴地泡在汤里。老人们低着头，筷子在碗里缓慢地扒拉，没人说话，只有筷子碰到碗沿的叮叮声。

“中午就吃这个？没菜吗？”然然皱着眉，看向旁边的老板。男人搓了搓手：“菜炒在面里了，一碗下肚管饱。”他话音刚落，角落里一个拄着拐杖的老人颤巍巍站起来，碗里还剩小半碗面。

等他们从二楼房间下来，大厅里只剩一个穿蓝布衫的老太太。她捧着碗，还在小口小口地吃。旁边一个穿红马甲的护工叉着腰：“快点吃，别人都洗完碗了，就你来得晚，自己洗啊。”老太太手一抖，面条差点洒出来。

“老人住这儿还得自己洗碗？”然然的声音提高了些。老板尴尬地笑了笑：“平时有人洗，她今天来晚了，特殊情况。”阳光从窗户照进来，落在老太太佝偻的背上，她花白的头发稀疏得能看见头皮。

走出养老院，巷口的老槐树落了一地叶子。郭老二踢开脚边的石子：“这条件不行，连个正经菜都没有。”然然点点头，脑海里全是老太太扒拉面条的样子：“来晚了还得洗碗，这哪是养老啊。”两人沉默着走了段路，路边的蝉鸣突然停了，空气闷得让人喘不过气。

回到家，顾老太正坐在沙发上发呆，电视开着，声音却调得很低。顾老二走过去：“妈，你先在这儿住几天，我和老三再找找，找个好点的养老院。”老太太没抬头，只是盯着电视屏幕上晃动的人影，嘴唇动了动，却没发出声音。

然然给顾老二倒了杯水：“哥，不急。小东刚走，家里就我和妈，慢慢找。”顾老二叹了口气，把水杯放在桌上：“那就辛苦你了，有事打电话。”门被关上的瞬间，然然看见他鬓角又添了几根白发。

屋里只剩下然然和顾老太。然然走过去想关电视，却见老太太眼角滑下一滴泪，掉在满是褶皱的手背上。窗外的老槐树沙沙作响，阳光透过树叶缝隙，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然然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说话，只是轻轻拍了拍老太太的肩膀。这养老院的事，似乎比想象中更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