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晏临转向方倾羽,只见她安静地站在雪地里,低垂着眼睑,似乎在专注地看着鞋尖沾的雪泥。
只有方倾羽自己知道,指尖残留的猛犸象牙所蕴藏生机的奇异触感,正随着空间本源60修复度的稳定,缓缓消散。
灵泉汩汩,生机盎然,甚至隐隐有温热感渗透四肢百骸,驱散了北风的寒意。
她方才爆发出的力量,几乎全部来自那里。而就算是这样被她使用了,现在也依满满一池子的灵泉水。
陆晏临走近两步,军靴踏碎冰棱的声响清晰。
方倾羽终于抬起眼,心头微动。
对方的眼里并没有多少惊疑与探究,更像是一种平静审视。
像他手中那柄饮过血的军匕,冰冷、锐利,却又带着某种奇怪的“理所当然”。
她忽然有些恍然,当初在火车上收到的那柄匕首,几乎和这一模一样。
住在红星村时,被她压在枕头底下才敢安睡,此时被她留在了军属院。
而那感觉绝非今日才起,或许,从他第一次踏入小院,听见她那些不合常理的辩解;又或许更早,在第一次嗅到灵泉气息时,这种了然就已沉淀。
她回望过去,没有躲闪,没有解释。
风雪撕扯着两人之间的空气,沉默却像一道无形的桥,稳稳架通。
就像是关乎绝境共存的秘密,在血与冰的见证下,淬炼成了无需言表的古怪信任。
陆晏临似乎极轻地点了下头,可能是在确认她的安然无恙,又或是对刚刚她配合击倒歹徒的行动做了无声评判。
总之现在,方倾羽还读不出个中意味。
“走。”他言简意赅,拉开车门。
红星村那小片试验田笼罩在浓得化不开的夜色里,风雪减弱了些,寒意却愈发凝练。
陆晏临打着手电,刺目的光束精准地切开黑暗。
方倾羽蹲下,仔细探看那几株抽条得近乎妖异的菜苗。指尖拂过纤细的茎秆,感受着其内部异常活跃却混乱的生命之力波动。
她闭目凝神,意识沉入空间。
幼苗根基的土壤深处,残留着一道黯淡扭曲、几乎要消散的生命印记。像是某种被强行抽干的地髓枯竭后泄露出的残余能量。
正是这股带着腐朽诱惑气息的能量,诱导幼苗疯狂透支自身潜力向上抽取生机,只求触碰到空气中那缕微不足道的暖意。
源头在地下!而且是……人为破坏?
方倾羽皱眉,又反复检查了几株幼苗根部泥土的冻结状态和松散程度。
她站起身,从随身的帆布工具包里取出一个干净的采样袋,小心铲取根部深处土壤。又将几根抽条的嫩苗带土完整挖出,装好密封。
“不是病虫害。”方倾羽的声音在静夜中格外清晰,“土壤和根基有问题。大概是被强行抽干了额……生机,留下的残渣有诱导畸变的特性。”
她一时想不出怎么跟陆晏临描述那种灵泉空间升级后的感觉。
“育苗棚里的土,特别是靠近之前堆放试验肥料的地方,得重点筛查一下了。”她刻意加重了“试验肥料”几个字。
陆晏临站在稍远一点的风口,为她挡去大部分寒风。
他沉默着,手电光稳稳地固定在她面前的地面上。
她看起来很专业,但那份非人的精准……证实了他心中那个早已勾勒成形的轮廓。
于是他只是将手电光无声地移向远处,眼神沉得如夜色本身。
“走吧,回军区化验。”
回程的路比来时更为沉寂,雪不知何时彻底停了,铅灰色的厚重云层覆盖着夜空。
唯有车前灯孤独地刺破黑暗,在覆雪的路上拖出两道不断延伸又被黑暗吞噬的光带。
吉普车碾过冻得硬邦邦的路面,轮胎发出沉闷而单调的滚动声。暖气嗡嗡作响,吹干了两人发梢肩头沾染的寒气与冰雪。
狭小的车厢内,体温和机油的味道混合着残留的铁锈与消毒水的气息,形成一种奇异的私密空间。
陆晏临专注地看着前方蜿蜒的道路,侧脸线条冷硬如雕塑。则方倾羽抱着装土壤和植株样本的工具包,靠在副驾驶座椅背上看中窗外。
静默在持续,带着疲惫,也带着某种不必言明的松弛。
车子拐过一道长弯,车灯扫过路边枯树,狰狞枝桠在冷风中摇曳,投下扭曲变幻的阴影。
“那东西……”陆晏临忽然开口,打破了安静。
他声音放得很轻,像怕惊扰了这方天地间仅存的这点宁静。
“对你,有损害吗?”他没有说具体,但两人都明白,问的是她突兀掏出的强光和喷雾,以及她突如其来爆发的力量。
方倾羽的心跳微微漏了一拍,像是平静的湖面投入一枚石子,涟漪无声扩散。
她没有立刻回答,目光仍停留在黑漆漆的大地上。
“首长指的是?”
车辆猛地刹住,轮胎在坑洼路面上刮出刺耳声音。
陆晏临转头看向她,眉间微蹙:“方倾羽,你好像忘了一件事,”意识到自己的语气好像很凶人,他顿了顿又道,“我们是合作伙伴,有些东西,最好不要互相隐瞒。”
这话倒是直戳方倾羽心窝子。
开诚布公对她并非没有好处,但相应的风险也很大。
她现在依然可以说是孤立无援,即便有了陆晏临的合作关系撑腰,那也是来自于上位者的施予,随时可以收回的。
身怀“异宝”这事,要么如孩童抱金过市,要么直接被“处理”。她摸不准陆晏临的心思与底线,哪敢为自己下决定呢?
“陆首长,那么我也可以向您要求一份坦诚吗?”
陆晏临眼睫飞快地眨了眨,方倾羽把这点慌张看作心虚。
自嘲之意刚起,没料到陆晏临已经镇定下来,眼神依旧一派正气凛然:“你下火车那天,我就查过。从一开始我就知道你不是方芳。”
方倾羽一时惊异,脱口而出:“那你为什么……”
“从你在沪市干的事儿来看,你比她更有用,不是吗?”
看着陆晏临恢复如常的神情,方倾羽这才放松些许,又追问道:“所以你从一开始就打算好了。”
“是。”
陆晏临承认很快,她一时说不出话:这不就等于变相承认他一直在监视、观察她,评估价值吗?!
为什么?
她的大脑再次高速运转起来,却怎么也想不明白。这个男人对她来说依旧神秘不可探知,尤其在听说了一些关于他身份背景的信息之后。
不过陆晏临没给她更多时间去反应,直截了当:“到你了。”
“额,暂时……没有吧。”她选择了一个微妙的回答,“比起损害,不如说它修复。”
她侧过脸,看向他握着方向盘的沉稳的手,军人的指骨分明,蕴含着力量与稳定。
“总之我能撑住。”最后一句很轻,却像一块石头投入深水。
几秒钟令人窒息的沉默后,陆晏临握着方向盘的手上,绷紧的青筋微微显露又放松。
他什么也没说,只回应了一个字。
“嗯。”
然后,一切又归于行驶的嗡鸣和车灯切割黑暗的寂静。又似乎有什么东西变了。
他们之间,终于有了一条不需要言明的底线:她的秘密他不过问,但他的存在,是她托底的“土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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