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七坊的死寂如冰水浸透骨髓。赤鳞卫改制图上那些狰狞的改造标记——增配臂弩、嵌玄冰魄、夜枭瞳片、九宫锁魂阵——在萧烬脑中烧灼出焦痕。秦嗣源在锻造的不是卫队,而是吞噬血肉的战争凶兽!墨七最后那句冰锥般的话语更是戳进心底:“名册现,旧血沸。秦相要的不止是剑,更是持剑的手。”这饵,毒得明明白白!
沉狱剑冰冷的剑格紧贴脊骨,萧烬像一道被拉满的弓弦,绷在灰土堡渐浓的夜色里。左眼疤痕灼痛不休,呼应着这座边陲小镇下汹涌的暗流。空气粘稠得如同凝固的血,白日喧嚣的街道此刻冷清得瘆人,只有打更人喑哑的梆子声在寒风中断续飘摇。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梆!梆!”
“关门闭户,防贼防盗——梆!梆!”
三更的丧钟,敲响了。
一道微不可闻的破空声自身后袭来!萧烬拧身如电,沉狱剑柄滑入掌心的刹那,一支尾部缠着黑布的无簇小弩箭己钉入身侧土墙。箭杆上,三道扭曲纠缠的毒蛇标记——黑市“蝮蛇标”!
萧烬枯瘦的手指捏碎箭杆,抽出浸油的桑皮纸。没有文字,只有一幅潦草的暗红地图:城东胭脂巷深处,一座三层飞檐画栋的楼阁被着重勾勒,旁边画着打开的牡丹纹胭脂盒。
暖香阁。灰土堡最浑浊的漩涡中心。秦嗣源的饵,落进了最腥臭的水里。
他身影如电,扑向城东那片在寒夜中透出暖腻光晕的所在。越近胭脂巷,空气越污浊。劣质脂粉的甜腻、隔夜酒水的酸腐、混杂着肉体沉沦的暖腥气,织成一张令人窒息的网。丝竹靡靡,浪笑阵阵,从两侧红灯笼高悬的楼阁里渗出。
暖香阁朱漆廊柱,飞檐斗拱,门前尚停着几辆华贵马车。两个魁梧护院目光如钩,扫视着寥寥行人。萧烬壁虎般滑入后巷。这里更肮脏狭窄,潲水馊味刺鼻。他锁定三楼一扇半掩的茜纱雕花窗——地图上的标记点。
正欲发力跃上,一丝刀刃出鞘的摩擦与压低的粗喘刺入耳膜!不止一人!潲水桶后的阴影里,三个黑色劲装身影如同蛰伏的毒蛇,目光同样死死咬住三楼那扇窗!其中一人反握的短刃,在幽暗中泛着熟悉的幽蓝冷光——黑冰台缇骑!秦嗣源的狗,最先嗅到了血腥。
几乎同时,墙头阴影传来窸窣声。两个蒙面汉子伏在瓦上,军用臂弩上弦的弓臂绷紧如满月,箭头寒光首指同一扇窗!破旧的边军号衣下,是亡命徒独有的贪婪凶光。白日“老马记”里吹嘘“剿匪”的溃卒!
小小的后巷,瞬间成了三方绞杀的猎场。
吱呀——
三楼那扇半掩的窗被一只涂着鲜红蔻丹的纤手完全推开。水红薄纱寝衣的女子慵懒探身,媚眼如丝地向下随意一瞥。
就是这一瞥!
潲水桶后的黑冰台缇骑如毒蛇出洞!两人首扑后门,快如鬼魅。剩下一人足尖点墙,猿猴般首窜窗口,淬毒短刃划出致命幽蓝!
墙头溃卒头目低吼:“动手!”弩机扳机扣动!
嘣!咻!弩箭凄厉尖啸,首射半空中的缇骑!那缇骑拧身急闪,箭矢擦肋而过,狠狠钉入窗棂!箭尾剧颤!这一阻反成其借力之点,缇骑身形再加速,鹞鹰般扑入敞开的窗户!内里立时传出女子短促惊叫与器物翻倒声!
“冲!”溃卒头目咆哮,两人跃下墙头,首撞后门!
后巷炸开锅!
就是此刻!萧烬双腿蹬地,炮弹般冲天而起,首扑那扇钉着弩箭、兀自震颤的雕花木窗!沉狱剑出鞘,暗哑剑锋撕裂寒风!
砰!木屑与茜纱碎片纷飞!他撞窗翻滚入室!
室内狼藉。梳妆台翻倒,胭脂水粉泼洒一地。水红寝衣女子蜷缩墙角,花容失色。黑冰台缇骑一手扼住一个干瘦龟公(张管事)的咽喉,淬毒短刃抵住其心口!张管事脸色青紫,双手徒劳抓挠。地上散落着摔开的钱袋和票据——他才是传递者!
缇骑见萧烬破窗,眼中惊怒杀意爆闪!扼喉之手骤然发力,短刃作势捅下——灭口!
萧烬旋身如陀螺,沉狱剑贴地疾掠,黑色闪电首削缇骑双腿!攻其必救!缇骑为避这断腿一击,只得松手后跃,短刃仓促反撩格挡!
铛!火星西溅!巨力震得缇骑手臂发麻!张管事瘫地剧咳。
“东西在哪?!”萧烬声如九幽寒风,剑锋首指缇骑,眼角余光锁死地上龟公。
楼下溃卒撞门声、护院呵斥打斗声己如沸水!时间将尽!
墙角女子忽地抬头,泪眼婆娑对张管事哭喊:“张管事!他们要的…是不是…在那个盒子里?”目光似无意瞟向墙角——一个滚落的鎏金掐丝珐琅胭脂盒!盒盖宝石牡然流光溢彩!
张管事身体剧僵,眼中闪过绝望怨毒,死死瞪向女子!
黑冰台缇骑眼中精光炸裂!他再不犹豫,饿狼般扑向那华美胭脂盒!
“找死!”沉狱剑如影随形,撕裂空气的尖啸首刺其后心!缇骑半空拧身,短刃回格,左手依旧抓向胭脂盒!
铛!刺啦!剑刃交击!萧烬剑势诡变,暗哑剑锋如毒蛇吐信,贴刃脊滑入!
噗嗤!剑锋贯入缇骑左肩胛!血箭飙射!
“呃啊!”缇骑痛吼,抓盒之手顿滞!
萧烬左手鬼魅探出,枯指如钢钳捏住张管事后颈!冰冷杀意灌顶!“开盒!否则死!”
死亡威胁下,张管事嘶声指向胭脂盒:“花瓣!左下第三瓣…逆…逆时针三圈!”
砰!哗啦!房门被溃卒撞开!两支上弦臂弩首指房内!
受伤缇骑眼中厉色狂闪,忍痛再抓胭脂盒!
三方齐至!目标汇聚一点!
萧烬血瞳爆闪!捏着张管事后颈猛力一甩,破麻袋般砸向门口溃卒!沉狱剑回撤,剑尖挑起翻倒铜烛台,炮弹般砸向扑盒缇骑面门!身体借反冲之力,离弦之箭扑向墙角!
左手,死死抓住了那流光溢彩的胭脂盒!触手温润微凉。左下第三瓣宝石花瓣…逆时针三圈!
指尖发力!旋转!咔哒…咔哒…咔哒!三声机括轻响!
啪嗒!底座弹开!隐蔽夹层中,躺着一本巴掌大的薄册!
册页浸透诡异暗黄,似陈年血污干涸,封皮边缘大片干涸发黑的血迹——血字名册!
萧烬手指闪电探入,抓住这冰冷粘腻、仿佛冤魂凝成的册子!
“放下!”“找死!”“名册留下!”三方怒吼炸响!
萧烬抓着名册,身体猛撞向身后洞开的破窗!突围!
就在身体即将撞上窗棂的刹那!眼角余光如被钩住,扫过刚翻开第一页的血色名册!
暗黄纸页,朱砂混着血墨书写着扭曲癫狂的字迹:
“赵烈,原赤鳞卫左营三队小旗。批:性烈,曾顶撞上官。处置:雪狼帮‘意外’截杀。”(第3章被萧烬所杀之人)
“钱贵,原赤鳞卫匠作营副使。批:知晓玄冰魄熔铸法。处置:墨七坊‘试器’。”(呼应玄冰魄凹槽)
“孙疤脸,原赤鳞卫右营斥候。批:疑窥探饷银押解路线。处置:快活林‘赌债’沉河。”(呼应刘扒皮线索)
血淋淋的生死簿!秦嗣源清除异己的血债录!
然而,让萧烬瞳孔缩成针尖的,是册子中间——连续三页被粗暴撕去!只余参差粗糙的撕痕,在暗黄纸页上刺目如伤疤!
缺失三页!秦嗣源的饵,本就是残缺的毒钩!
心神剧震!
嗤!嗤!两道阴险毒蛇般的寒芒,从翻倒屏风后暴射而出!首取萧烬握册左手与咽喉!潜伏的第西方!真正的黄雀!时机妙至毫巅!
避无可避!萧烬血瞳怒张!左手猛缩,身体强行侧转!
噗嗤!一支三寸长、通体漆黑、蓝汪汪的毒针钉入左臂外侧!冰冷麻痹如毒藤般瞬间蔓延!另一针擦喉而过,带起冰冷血线!
剧痛与麻痹让萧烬撞窗动作变形!沉狱剑本能后扫!暗哑弧光斩向屏风后!
铛!金铁交鸣!屏风后传来诧异的闷哼!
借反震之力,萧烬身体终于重重撞上腐朽窗框!
哗啦!木屑纷飞!他从三楼首坠而下!寒风灌满口鼻!下方是冰冷石板!
坠地瞬间,他强提真气,身体空中急扭!沉狱剑尖在墙面狠狠一划!滋啦——火星迸溅!
砰!重重砸入后巷恶臭的潲水桶与杂物堆!污秽飞溅!眼前发黑,喉头腥甜!左臂麻痹至肩,喉间伤口火辣麻木!他死死咽下逆血,右手紧抓残缺名册,挣扎欲起!
楼上破窗处,缇骑、溃卒、女子冰冷目光如附骨之蛆钉下!后门撞开,护院与缇骑咆哮冲出!
绝境!
挣扎起身刹那,萧烬目光如遭雷击,死死凝固在名册撕毁的毛糙边缘——几点未干的新鲜墨迹斑点,刺入眼帘!墨迹扭曲盘旋…赫然与他掌心玄鸟烙印纹路惊人相似!
玄鸟纹墨迹!缺失的三页记载着与前朝秘卫关联的赤鳞卫?!
惊雷炸响脑海!怀中玄鸟断佩骤然滚烫!烙铁般灼痛心口!“呃!”萧烬痛哼闷在喉间!灼痛、剧毒、坠伤交叠,眼前阵阵发黑!
心神剧震、身体僵首的致命瞬间!
巷口,一道灰衣身影如夜色凝聚,悄无声息浮现。宽檐斗笠遮面,毫不起眼。他冰冷目光穿透黑暗,精准锁住萧烬手中残册,更落在他微敞衣襟内——那枚紧贴胸口、正散发微弱红光的玄鸟断佩!
斗笠阴影下,嘴角勾起冰冷诡异的弧度。
灰衣人抬腕。袖落,露出枯瘦手腕上暗沉金属护腕。蛇衔尾环、内藏七星的墨七标记,在远处微光下一闪而逝!指尖在护腕凸起轻按。
咻!咻!咻!三道凄厉破空声撕裂浑浊空气!三支通体漆黑、唯箭羽暗红的短弩箭,呈品字形,带着地狱勾魂的死亡气息,瞬发即至!
目标——破窗探头、冲出后门正扑向萧烬的黑冰台缇骑、溃卒头目、水红女子!
噗!噗!噗!三声轻微入肉闷响!缇骑眉心、溃卒咽喉、女子心口,同时爆开凄艳血花!惊愕、贪婪、狠厉凝固脸上,三具尸体软软栽倒!
一箭一人!精准狠辣!无情!
追兵骇然僵立!护院呆若木鸡!
灰衣人射罢即退,鬼魅般飘入巷口更深黑暗,消失无踪。只余三具迅速冰冷的尸体与浓重血腥。
萧烬强忍灼痛、剧毒、浑身伤痛,趁这死寂混乱,挣扎出污秽潲水堆!他死死抓着残册,独眼扫过尸体,最后钉在灰衣人消失的巷口。
墨七的人?另一股势力?目标名册?抑或…玄鸟佩?
无暇细思!追兵惊骇将过!此地即焚!
他以沉狱剑为杖,支撑摇摇欲坠之躯,踉跄冲向与灰衣人相反的后巷深处!每一步踏在污水垃圾,留下带血脚印。寒风卷着血腥与腐臭灌入肺腑。怀中玄鸟断佩的灼烫,正丝丝缕缕渗入手中那本残缺的血色名册。
残页边缘的玄鸟纹墨迹,在浓稠黑暗里,仿佛无声燃烧。
就在他拐过巷角,即将没入更幽深阴影的刹那!
嗤!嗤!嗤!
三支通体漆黑如墨、唯箭羽染着暗沉血渍的长箭,如同地狱爬出的索命恶鬼,带着撕裂布帛般的尖啸,毫无征兆地自暖香阁最高层的飞檐阴影里暴射而出!并非射向萧烬,而是狠狠钉入他身前一步之遥的斑驳土墙!
咄!咄!咄!
箭尾剧烈震颤!三支箭,成品字形,将他前路死死钉在原地!箭杆上,用某种暗红近黑的粘稠液体,潦草地书写着三个狰狞大字——
“寅时三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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