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的洛阳城笼罩在一片肃杀之中。未央宫前的铜驼街上，七辆装饰华贵的马车依次停下，七位身着朝服的家主缓步走向宫门。他们腰间佩戴的玉饰在晨光中泛着冰冷的光泽，那是世代簪缨的象征。
杨彪走在最前，手中捧着一卷镶金边的奏章。昨夜尚书台传来消息，陛下终于同意召开朝议，专议蜀地马越之事。他回头看了眼身后的六位同谋，众人眼中皆是胜券在握的神色。
"荀兄，都安排妥当了？"杨彪低声问道。
荀爽微微颔首："御史中丞、廷尉、太常，都是我们的人。今日定要让马越万劫不复。"
宫门缓缓开启，宦官尖细的嗓音刺破晨雾："宣——百官入朝——"
与此同时，潼关外的官道上，一匹快马正在狂奔。马背上的驿卒赵十三己经三天没合眼，他的左肩还插着半截断箭，鲜血浸透了半边衣袍。昨夜在崤山道遇袭时，他带的十二个弟兄全折在了那里，只有他拼死冲出了重围。
"再撑半日..."赵十三咬着牙，将怀中的油布包捂得更紧了些。这里面装着足以扭转乾坤的证据——董和与七大世家往来的密信，还有那些死士身上搜出的铜牌。马越说过，这些东西必须亲手交给大司农曹嵩。
胯下的战马突然一个趔趄，赵十三赶紧勒住缰绳。这匹从盐场带出来的老马己经跑废了三只蹄铁，嘴角泛着白沫。他心疼地拍了拍马脖子，从腰间水囊倒出最后几口盐水喂给马儿。
"老伙计，再撑一撑..."他望向远处己经隐约可见的洛阳城墙，"到了长安，我给你买最好的豆料..."
未央宫前殿，朝议己经进行到最激烈的时刻。
"陛下！"杨彪手持笏板，声音洪亮，"马越私设盐场，擅改祖制，更勾结山匪，意图不轨！此等大逆不道之徒，当立即锁拿问斩！"
龙椅上的天子微微皱眉："马卿所制新盐，朕尝过，确实纯净。爱卿所言谋反，可有实证？"
荀爽立即出列："臣有密报为证！"他从袖中取出一卷竹简，"马越在蜀地广招亡命，更以盐利蛊惑百姓，其心可诛！"
侍御史王朗紧接着上前："臣查蜀地盐税，较往年少了七成！此乃动摇国本之举！"
朝堂上一片哗然。大司农曹嵩皱了皱眉，刚要开口，却见卫兹己经抢先一步："陛下！马越所为，与当年王莽何其相似！都是先以小恩小惠收买人心，继而..."
"荒谬！"一声怒喝突然从殿外传来。众人回头，只见一个浑身是血的驿卒踉跄着闯入大殿，身后跟着几个拦阻不及的羽林卫。
赵十三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从怀中掏出那个染血的油布包："陛下...马大人...冤枉..."
话未说完，他便一头栽倒在地。曹嵩急忙上前，解开油布包一看，脸色顿时大变："陛下！此乃益州刺史董和与七大世家往来的密信！还有这些铜牌，正是七大世家蓄养死士的凭证！"
杨彪等人脸色瞬间惨白。他们怎么也想不到，明明派出了三批死士截杀，这个驿卒竟然还能活着抵达洛阳！
天子接过密信细看，越看脸色越沉。信中清清楚楚记载着七大世家如何密谋抬高盐价、如何栽赃马越、甚至如何计划在蜀地制造民乱...
"好一个'秋风行动'！"天子冷笑一声，将密信摔在龙案上，"诸位爱卿，还有何话说？"
朝堂上一片死寂。七大世家的家主们面如土色，他们怎么也没想到，马越竟然早就在等他们出手，就等着他们自己把罪证送到天子面前！
荀爽突然跪地高呼："陛下明鉴！这些所谓密信，必是马越伪造！"
"伪造？"曹嵩冷笑一声，从油布包中又取出一物，"那这枚荀氏家主的私印，也是伪造的？"
荀爽看到那枚沾血的玉印，顿时在地——这是他上月送给董和联络用的信物，怎么会...
"报——"一名羽林卫匆匆入殿，"益州八百里加急！蜀地百姓联名上书，为马越请命！"
更令人震惊的是，紧随其后的第二封急报："益州刺史董和自缢于府中，留书认罪！"
朝堂上顿时炸开了锅。天子缓缓起身，目光如刀锋般扫过跪伏在地的七大世家家主："传朕旨意..."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殿外突然传来一阵骚动。一个衣衫褴褛的老者闯了进来，手中高举着一块金光闪闪的令牌——"如朕亲临"！
"陛下！老奴有要事禀报！"老者扑倒在地，"老奴是弘农杨氏的家仆，有杨彪谋反的铁证！"
杨彪闻言，如遭雷击："你...你是杨安？你不是己经..."
老者抬起头，露出一张满是疤痕的脸："老奴没死，让家主失望了。"他从怀中掏出一本账册，"这是杨氏二十年来贪墨军饷、私通羌人的罪证！"
这一记背刺来得太过突然，连天子都愣住了。杨彪面如死灰，突然暴起扑向老者："叛主之奴，当诛！"
"护驾！"羽林卫一拥而上，将杨彪死死按在地上。
朝堂乱作一团。其余六位家主见大势己去，纷纷跪地求饶，将罪责全推给杨彪。天子冷冷地看着这一幕，突然觉得无比疲惫。
"传旨。"天子疲惫地揉了揉眉心，"七大世家家主即刻收监，着廷尉严查此案。马越擢升益州牧，总领蜀地盐铁事务..."
当夜，昏迷不醒的赵十三被抬进了大司农府。御医为他取出肩头的断箭时，发现伤口己经化脓。这个拼死送信的驿卒，在高烧中不断呓语着"盐场...小心..."。
曹嵩亲自守在榻前，看着这个瘦小的汉子，怎么也想不通他是如何突破重重截杀，将证据送到洛阳的。
"大人..."赵十三突然睁开眼，声音微弱如蚊蚋，"马大人...还有后手..."
曹嵩连忙俯身："什么后手？"
"盐...盐..."赵十三的瞳孔己经开始涣散，"不是...为了...赚钱..."
话未说完，他的手突然垂下，再也没了气息。曹嵩怔怔地看着这个无名小卒，突然明白了什么，急忙奔向书案，提笔写下一封密信...
三天后，当这封密信送到益州时，马越正在盐场新开辟的织坊里巡视。他展开信笺，上面只有简短的几个字："朝议己胜，然陛下疑卿所图。"
马越轻笑一声，将信纸凑近烛火。火光中，他的眼神异常明亮："疑得好...要的就是这份疑心..."
盐场外，新一批晒盐板正在安装。小丫带着一群孩子跑来跑去，给工人们递水送饭。谁也没有注意到，这些新制的晒盐板上，都多了一个小小的印记——一个酷似龙纹的水波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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