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风裹着水腥气灌进船舱,小丫蹲在船尾,用左手笨拙地搅着一锅药汤。右手的伤处己经消肿,但几根手指还是僵的,像几截枯树枝,怎么也使不上劲。
"丫头,别搅了。"李娥走过来,往药汤里撒了把青灰色的粉末,"再熬就糊了。"
小丫盯着药汤里浮动的渣滓,闷声道:"姐姐,你说大人他们到荆州了吗?"
"早到了。"李娥眯眼望向远处,"这会儿,怕是己经跟刘表的人交上手了。"
正说着,船身突然剧烈一晃,药汤"哗啦"泼了半锅。小丫一个趔趄,差点栽进江里,被李娥一把拽住。
"怎么回事?"
船夫在甲板上大喊:"水里有东西!"
小丫冲到船边,只见浑浊的江水里翻涌着大片暗红色的泡沫,像血,又像……
"盐虫!"李娥脸色骤变,"快!把硝石袋丢下去!"
几个船工手忙脚乱地往江里倒硝石,蓝火"滋啦"一声在水面炸开,暗红色的泡沫瞬间消散,但江水的腥气却更浓了。
"不对劲……"小丫盯着江面,"这虫子怎么会在水里?"
李娥没说话,只是从怀里掏出半块烧焦的盐引,背面那个"荆"字在阳光下格外刺眼。
荆州码头比预想的还要冷清。本该熙熙攘攘的渡口,此刻只有零星几个渔民,见到官船靠岸,竟像见了鬼似的,转身就跑。
"站住!"韩瑛一把揪住个老渔夫,"跑什么?"
老渔夫哆嗦着嘴唇:"军、军爷……你们是……是来收盐税的吗?"
"盐税?"马越皱眉,"荆州盐税不是免了吗?"
老渔夫一愣,随即苦笑:"免?刘州牧的人三天两头来收,一斗盐抽七成!"
马越和韩瑛对视一眼,心里同时一沉——刘表病重,荆州盐政果然乱了!
正说着,远处传来一阵马蹄声,十几个披甲骑士疾驰而来,领头的竟是……
"曹洪?!"韩瑛差点拔刀。
马越按住他手腕,眯眼细看——不对,这人比曹洪年轻,眉宇间却透着几分相似。
"来者何人?"马越沉声问道。
那骑士勒马停住,居高临下地打量着他们:"荆州盐铁使曹纯,奉刘州牧之命,查验盐船!"
曹纯?曹德的堂弟?
小丫躲在船舱里,偷偷掀开一条缝往外看。曹纯的甲胄锃亮,腰间却挂着块眼熟的玉牌——赤链蛇纹!
荆州驿馆的烛火摇曳,马越盯着案几上的地图,手指在襄阳和江陵之间划了一道线。
"曹纯是曹家人,却挂着西凉军的牌子……"韩瑛低声道,"曹家有人反水了?"
"未必。"马越摇头,"曹纯可能是被架上去的。"
正说着,窗外"啪嗒"一声轻响,像是石子砸在窗棂上。马越眼神一凛,韩瑛立刻按刀起身。
"是我。"
小丫的声音从窗缝里挤进来。马越推开窗,她像只泥猴似的翻进来,手里攥着块湿漉漉的布条。
"大人,我在码头捡的。"
布条展开,上面用血歪歪扭扭写着几个字:
"盐仓下有尸"
夜探盐仓的计划定在三更。
小丫蹲在驿馆后院的槐树看着马越和韩瑛换上夜行衣,心里首痒痒——她也想去,可右手废了,连翻墙都费劲。
"丫头。"李娥不知何时站在树下,手里拎着个包袱,"想帮忙?"
小丫猛点头。
李娥把包袱扔上来:"换上,跟我走。"
包袱里是套粗布衣裳,还有……一把小弩,专为左手设计的。
荆州盐仓比洛阳的还要大,高墙深垒,哨塔上火光通明。小丫跟着李娥绕到西墙根,那里有道被杂草遮掩的排水沟。
"钻进去。"李娥压低声音,"记住,无论看到什么,别出声。"
排水沟里恶臭扑鼻,小丫屏住呼吸,手脚并用往里爬。爬了约莫十几丈,前方突然透出微光——是个地下暗仓!
她刚探出头,就被眼前的景象震住了。
暗仓里堆满了盐袋,但盐袋之间……躺着几十具尸体!
不,不是尸体,是活人!
那些人被铁链锁着,瘦得皮包骨,正机械地往盐袋里掺着什么东西。小丫眯眼细看,发现他们手里捧着的……是暗红色的砂砾!
蛊盐!
"谁?!"
一声厉喝从背后传来,小丫猛地回头,只见一个监工提着鞭子大步走来。她赶紧缩回排水沟,可己经晚了——
"抓老鼠!"
脚步声逼近,小丫的心跳快得几乎要炸开。她颤抖着举起左手小弩,可还没等她瞄准,一道黑影从头顶掠过——
"噗!"
监工喉咙上多了支吹箭,连哼都没哼一声就栽倒了。
李娥从阴影里走出来,冷冷地踢了踢尸体:"丫头,记住这个地方。"
回驿馆的路上,小丫的腿还是软的。她攥着李娥的袖子,声音发颤:"姐姐,那些人是……"
"盐奴。"李娥的声音比夜风还冷,"被蛊虫控制的活死人。"
正说着,前方巷口突然闪过一道人影。小丫还没反应过来,李娥己经一把将她推到墙后——
"嗖!"
一支弩箭钉在她们刚才站的位置,箭尾嗡嗡震颤。
"跑!"
李娥拽着小丫就往巷子深处冲,身后脚步声急促,至少五六个人在追。小丫的右手使不上力,跑起来跌跌撞撞,眼看就要被追上——
"这边!"
一双手突然从墙缝里伸出来,猛地将她们拽了进去!
狭小的暗室里,曹纯脸色惨白地捂住小丫的嘴:"别出声!"
暗室的油灯忽明忽暗,照得曹纯的脸阴晴不定。
"你们不该来。"他咬牙道,"荆州己经完了。"
小丫瞪大眼睛:"你不是盐铁使吗?"
"傀儡罢了。"曹纯扯开衣领,胸口赫然爬着几条红线般的蛊虫,"刘表病倒后,荆州盐政就被西凉余孽控制了。"
李娥的银针抵住他咽喉:"你怎么没被控制?"
"因为我堂兄……"曹纯苦笑,"曹德给我的药,暂时压住了蛊毒。"
小丫心头一跳:"大人知道你在荆州?"
曹纯摇头:"我只传过一次信,说刘表病重,结果……"他指了指胸口的蛊虫,"第二天就被种了这个。"
李娥收起银针:"盐仓底下那些盐奴,怎么回事?"
"他们用活人养蛊虫。"曹纯的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蛊虫在体内产卵,卵混着血排出……就是赤砂蛊盐。"
小丫胃里一阵翻腾,差点吐出来。
"现在荆州各处的盐仓,全是这种毒盐。"曹纯攥紧拳头,"他们打算运往江东和益州……"
"砰!"
暗室的门突然被撞开,火光瞬间照亮了三人惊愕的脸——
"找到你们了。"
斗笠人站在门口,身后是十几个手持火把的黑衣人,每人的袖口都绣着赤链蛇纹。
荆州驿馆。
马越猛地从梦中惊醒,冷汗浸透里衣。窗外,更夫的梆子刚敲过西更。
"大人!"韩瑛破门而入,"出事了!小丫和李娥……不见了!"
马越一把抓起榻边的弩箭,箭簇上沾着暗红色的砂砾——是蛊盐!
"盐仓。"他声音冷得像冰,"她们去了盐仓。"
韩瑛脸色骤变:"可盐仓有重兵把守……"
"那就杀进去。"马越系紧护腕,"曹纯若拦,连他一起杀。"
晨雾渐起,荆州城的轮廓在雾中若隐若现。远处盐仓的方向,一缕黑烟正缓缓升起,像一条扭曲的蛇,无声地吞噬着天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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