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尽冬临，霜降初过，江南小县似还沉浸在红叶飘零的温软里，实则暗流汹涌。
县署后堂内，夜灯如豆。许击与柳从礼案前对坐，案上摊开的，是一幅城内屯田地契与人役往来关系的舆图。
“这纸庄，确与去年失踪地契有关。”柳从礼语声低缓，指尖拈着几张灰边发黄的田契。
许击望着图纸未语，韩花之推门而入，躬身低声禀报：“有客商自郡中来访，自称云姓书商，近日常出入各纸坊书肆，似在搜购旧契残卷。”
“查过来历否？”许击未抬眼。
“查过。”韩花之答，“实为郡中某户盐商幕僚，早年因案被牵，后投至吴郡商家门下，眼下此行，恐为探风而来。”
柳从礼神色一变：“他们开始动了。”
许击轻哂一声：“坐不住了。”
柳从礼道：“那纸庄……”
“暂不动。”许击拂袖将图收起，“由我的人盯着。若他们真在其中设局，总会露出马脚。”
与此同时，百川铺子外，一位衣着简素、口音南调的客人低声与邻舍交谈几句，言语间多是“林姑娘素日不出，听说也曾牵涉前案”云云，不多时，茶坊中便有几人私下议论：“她不过是抄书女子，怎常与县官打交道？”
林言之得霜杏来报，眉头轻蹙。
“又是旧法。”她语气平静，却语意沉凝，“先乱我名，再污我行。”
当夜，她于后屋翻查账册残卷，将涉盐案线索单独归入一匣，嘱霜杏将其藏入枯井石隙中。
翌日黄昏，她因县署来函前往交卷，巷口恰遇许击一行返程。
“林姑娘。”韩花之拱手致意。
林言之略一点头，本欲擦肩而过，许击却倚墙而立，斜倚望她：“你那铺子动静不少。”
“是祸不是福，是福避不过。”她回得平静，语气有礼无温。
“有人看不惯你清白。”许击嘴角一抹笑，似讥似闲，“我倒觉得，有人怕你查得太清楚。”
林言之止步，缓缓开口：“若他们怕我，便不会只动风言风语。”
许击眼神一转，似漫不经心：“你若觉不妥，尽可将账目交给县署，躲清净去。”
林言之定定看了他一眼：“我不过一介草民，早无退路。”
“无退路的人，才走得稳。”许击一笑而去。
次日，城内一纸坊起火，烧毁仓储纸料一间，有旧账残卷被焚，火因不明。
入夜，县署后院，灯火隐隐。
许击倚窗观棋，忽抬眸道：“风起了。”
韩花之应声：“设局？”
“嗯。”他顿了顿，取下一枚棋子，“以我为饵。”
城中纸坊火灾后的第三日，县署内人心惶惶。纸料虽可再造，账卷却如破绽缝隙，稍不留神，便被有心人钻了空子。
柳从礼站于长廊尽头，负手沉思，风吹衣袂。他回身吩咐随从：“将昨夜暗访坊间之人召来。”
“是。”
那人入内，面色带青，行礼道：“启禀大人，坊中传言西起，有人放言：旧案不过是重炒冷饭，有人故意借机敛功邀赏。”
柳从礼眉头微皱：“何人所传？”
“多是城南几处商户背后之人，似有郡中口音。”
柳从礼摆摆手，示意退下。
“有人在试探。”他低声道，转身入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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