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微暖，百川铺后院里，红绸与灯花一并悬起，喜鹊木雕挂在梁间，映得屋檐下锈红一片。
从昨夜起，霜杏的喜服就整整齐齐挂在屏风后，红得耀眼。她一向爽利泼辣，这一回却连忙活都做不顺溜，绣花鞋来来回回摆了三次，还是不合心意。
林婉宁小小的人儿站在她身后，睁着一双亮晶晶的眼睛：“霜杏姐姐，你要嫁人了，就和姐姐当年一样啦。”
霜杏抿唇，耳尖飞红：“胡说，我和你姐姐可不一样。你姐姐当年可是凤冠霞帔，八抬大轿，十里红妆，把京城的贵女都羡慕极了。”
林言之立在门口，看着屋里红烛交映，轻声笑了。她忽然想起自己成亲那年，也是这样一屋子人忙忙碌碌，只是心里并无喜悦，像一场早己安排好的过场。
她垂下眼，指尖一点点拂过窗棂，心里有一种安静的暖意。
——原来真心相待的人结为夫妻，是这样好的事。
她随意理了理衣襟，去后厨看何氏同卢采秋置办酒席。沈疏白也在院里指点伙计架锅生火，院中人来人往，连素来清冷的院子都生出了几分红火热闹。
午后，陈桓着一身月白袍，束着红缨冠，跨进院门。他本性寡言，生得颀长俊朗，此时眼中却压不住一丝明亮，看着霜杏时，目光几乎带了小心翼翼。
“……辛苦了。”
霜杏原本稳妥的心，叫他这一句轻轻一撩，便慌乱起来。
“没、没什么……”
有人起哄，卢采秋在旁笑着打趣：“我瞧着霜杏今儿胆子小得很。”
陈桓抿唇笑了笑，走过去，郑重将一方红绸搭在她肩头：“从今往后，委屈你了。”
霜杏红了眼眶，手指攥住绸缎：“你别乱说……”
这时，何氏过来替她整衣，轻声提醒：“辰时到了。”
院中鼓乐起，唢呐悠扬，所有人纷纷退让出路，林婉宁扯了扯林言之的手：“姐姐，我们去送霜杏姐姐出门吧。”
林言之点头，抬眼看一对新人并肩行过。
春日的光透过红纱照在霜杏脸上，她眼底盈着水，嘴角却带笑，比她曾见过的任何新妇都更真切。
她忽然觉得心底一块旧冰慢慢化开了，低低叹了一声。
——她当年错过的，原来是这样的欢喜。
夜深，院中渐静。
霜杏新房内，红烛尚明。陈桓解去她的发钗时，手指微颤。霜杏被他目光看得心慌，低声想说些什么，话未出口，就被他一把拥住。
“……我等这日很久了。”
她想抬头，腰却被他扣住。喜服落地时，霜杏的心像被火烙过，耳边只余下他粗重的喘息。
她分不清疼还是酸楚，唇间一声轻喘被他悉数吻去。
那一夜春意无声，窗外残红飘落，灯焰摇晃。
第二日清晨。
林言之带着婉宁去探看，才推门，就见霜杏把自己裹在锦被里，脸烧得通红，见她立刻低下头，连看都不敢看。
“昨夜太冷？”林言之挑眉，慢条斯理看她，“还是……陈桓不知轻重？”
霜杏抿着唇，恨不得把脸埋进被子里，嗓子发哑：“……小姐别取笑我……”
林婉宁不明所以，歪着脑袋，睁圆眼：“霜杏姐姐，你是不是生病啦？要不要请沈大夫？”
霜杏呜咽一声：“别——”
林言之终于没忍住，笑意染上眼尾，伸手揉了揉婉宁的头发：“她不碍事，你先去后院看看阿聿醒没。”
等婉宁走远，她才坐在床沿，语气淡淡：“若真不舒服，等陈桓回来，我叫他再去镇上请药。”
霜杏一张脸红到耳根，喃喃：“……不要说了……”
林言之笑着给她关上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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