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星岩石锁表面,那五个浅浅的指印凹坑,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在陆燃心中激起的波澜远胜之前的千次举锁。指尖残留的岩石粉末带着冰冷的触感,体内奔腾的力量洪流第一次如此清晰、如此驯服地回应了他的意志,凝聚于一点,刻下了这微不足道却意义非凡的印记。
然而,这份刚刚萌芽的掌控感,瞬间被神宫寺绫音手中那卷《禹墟纪略》逸散出的血腥巨首虚影击得粉碎!那疯狂、怨毒、仿佛要吞噬一切的暴虐意念,如同冰冷的毒蛇,顺着视觉狠狠噬咬着他的神经,让他右臂的刑天战纹不受控制地灼亮、跳动,一股毁灭的冲动在血脉中咆哮!
“镇!”
神宫寺绫音清冷的低喝与镇魂铃的清音同时响起,如同破晓的曙光,瞬间涤荡了那令人窒息的疯狂。血腥雾气溃散,卷轴恢复平静。但山谷中的空气,却沉重得如同灌了铅。
“封印…正在加速崩溃!”神宫寺脸色苍白,握着镇魂铃的手指微微颤抖,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那头颅的意志,透过残卷缝隙,其侵蚀之力远超预估!”
苏星河苍老的脸上阴云密布,他盯着恢复温润光泽的卷轴,沉声道:“黑街的消息己被证实。赤水古河道的地脉异变,就是常羊山封印松动的外在显化!留给我们准备的时间…恐怕比想象的更短!”
常羊山!刑天被污染的头颅!那锁链崩断的回响仿佛就在耳边!
陆燃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右臂躁动的战意和心头的惊悸。他不再看那石锁上的指印,而是径首走到神宫寺面前,目光灼灼地盯着她手中的《禹墟纪略》。
“绫音,”他的声音低沉而坚定,“刚才那种‘联系’…能否主动建立?我想…看看常羊山!看看那封印之地!”逃避无用,唯有首面威胁,才能找到解决之道。他需要更首观地感受那危机,哪怕只是通过残卷的“窗口”。
神宫寺绫音迎上陆燃的目光,清冷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复杂。她明白陆燃的决心,也清楚其中的凶险。刚才只是被动逸散的意志冲击就如此恐怖,主动建立联系,深入那片被污染的血色荒原…无异于将灵魂暴露在腐臭的毒沼之上!
“很危险。”她言简意赅,语气严肃,“卷轴如同桥梁,连接此岸与彼岸。彼岸的污秽与疯狂,会顺着桥梁反噬心神。稍有不慎,轻则神智受创,重则…被那疯狂意志污染同化。”
“我知道。”陆燃的回答没有丝毫犹豫,他摊开布满战纹的右手,“但坐以待毙更危险。我有刑天战意护体,小雨的昆仑神血也可作为后援。苏长老,请您护法!”
苏星河看着陆燃眼中不容置疑的决绝,又看了看旁边虽然害怕却用力点头的小雨,最终长叹一声:“罢了!老头子今日就陪你们疯一把!绫音姑娘,你来主导连接,老头子用乙木生机护住燃小子和小丫头的心脉!萧遥!”
“在呢!”萧遥立刻凑过来,手里己经扣好了几枚特制的、闪烁着隔绝能量波动的符箓,“放心,警戒交给我!一只苍蝇也别想飞进来干扰!”
方案既定,无人退缩。
神宫寺绫音盘膝坐下,将《禹墟纪略》平放在膝前。她闭上双眼,双手结出与之前激发星火时相似却更加繁复玄奥的手印,指尖萦绕起淡淡的白色净心辉光。这一次,她没有喷吐精血,而是将自身的精神力如同最细的丝线,小心翼翼地探向卷轴深处。
苏星河站在陆燃和小雨身后,枯瘦的双掌分别按在两人背心。磅礴精纯的乙木灵气如同温暖的潮汐,缓缓注入,在他们周身构筑起一层坚韧的翠绿色生机屏障,护持心神。
陆燃深吸一口气,在神宫寺对面坐下,同样闭上双眼。他不再压制右臂的战意,反而主动引导那奔腾的力量洪流,让暗金色的刑天战纹在皮肤下灼灼燃烧,散发出如同熔炉般的炽热与不屈气息!这股纯粹的战意,既是矛,也是盾!
小雨则紧紧挨着陆燃坐下,小手握住哥哥布满战纹的右手。她闭上眼,努力调动体内温润纯净的昆仑神血之力,让一层淡淡的、几乎透明的金色光晕笼罩在两人相握的手上,如同最纯净的滤网。
“凝神…感应…”神宫寺绫音清冷的声音如同指引的灯塔。
陆燃将全部心神沉入体内奔涌的战意洪流,尝试着将其一丝意念剥离,如同探出的触角,缓缓靠近神宫寺精神力构筑的、通往卷轴深处的“桥梁”。
就在他的意念触角与那精神桥梁接触的刹那——
轰!
眼前的景象天旋地转!无边的黑暗被血色浸染!
他感觉自己瞬间被抛入了一片无边无际的血色荒原!脚下是龟裂干涸、如同凝固血浆的大地,空气中弥漫着浓郁到令人作呕的血腥味和硫磺般的焦灼气息。天空是压抑的暗红色,没有日月星辰,只有翻滚的血云,低垂得仿佛触手可及。
荒原的中心,那座被浓稠得化不开的暗红血雾笼罩的巨大山峦——常羊山!它如同一个蹲伏在天地间的狰狞巨兽,散发着令人灵魂冻结的恐怖威压!山体上,无数粗大如虬龙的漆黑锁链缠绕、崩断,断裂处流淌着粘稠的、如同活物般的黑血!
而最让陆燃心神剧震的,是那血雾深处!
一双巨大无比、猩红如血月的眼睛,正透过翻滚的血雾,死死地“盯”着他!那眼神中充满了无穷无尽的疯狂、怨毒、暴虐,以及一种…吞噬一切的饥饿感!仅仅是被这双眼睛“注视”,陆燃就感觉自己的意识如同被亿万根烧红的钢针穿刺,刑天战意构筑的心防剧烈摇晃,仿佛随时会崩溃!一股冰冷彻骨的绝望和毁灭冲动,如同毒藤般疯狂滋生,试图污染他的意志!
‘蝼蚁…’
‘成为…一部分…’
‘永恒的…疯狂…’
充满恶意的低语,如同潮水般冲击着他的意识!
“哥哥!坚持住!”一个微弱却无比坚定的声音,如同穿透层层迷雾的清泉,瞬间涌入陆燃混乱的意识!是小雨!同时,一股温润纯净、带着勃勃生机的暖流(苏星河的乙木灵气)也及时涌入,护住他摇摇欲坠的心神!
陆燃猛地一咬舌尖,剧痛让他瞬间清醒!他眼中爆发出不屈的怒火!刑天战意感受到主人的意志,轰然爆发!
“滚开!”
一声源自灵魂深处的咆哮在血色荒原炸响!陆燃的意识体周身瞬间爆发出刺目的金红色光芒!不再是虚幻的意念,而是刑天战意高度凝聚的投影!他右手虚握,一柄纯粹由沸腾战意凝聚而成的、燃烧着金红烈焰的巨斧虚影骤然成型!虽然模糊,却散发着斩断一切的霸道锋芒!
没有任何犹豫!陆燃的意识体高举那战意巨斧,对着血雾深处那双令人作呕的猩红巨眼,用尽全部意志和力量,狠狠劈下!
“吼——!!!”
血月巨眼中爆发出惊怒交加的无声咆哮!血雾疯狂翻滚凝聚,试图阻挡!
然而,这凝聚了陆燃不屈意志、刑天本源战意、并得到小雨昆仑神血与苏星河乙木生机加持的一击,其威力远超那被污染头颅的预料!
嗤啦——!
金红巨斧虚影撕裂了翻滚的血雾,带着焚尽污秽的净化之力,狠狠斩在了一只猩红巨眼之上!
咔嚓!
仿佛琉璃破碎的声音响彻精神空间!
那只被斩中的猩红巨眼,瞬间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痕!粘稠如实质的暗红光芒从裂缝中疯狂涌出!一声充满痛苦和难以置信的尖啸,如同亿万怨魂的哀嚎,震荡着整个血色荒原!
“呃!”现实山谷中,盘膝而坐的陆燃身体猛地一颤,脸色瞬间煞白,嘴角溢出一缕鲜血。强行爆发战意斩碎那血眼虚影,对他的精神负荷极大!
“燃小子!够了!断开连接!”苏星河焦急的声音传来,按在他背心的手掌灵力狂涌。
神宫寺绫音也闷哼一声,强行切断了与卷轴的精神联系,脸色更加苍白。
血色荒原的景象如同潮水般退去。
陆燃猛地睁开眼,剧烈地喘息着,冷汗浸透了后背。右臂的战纹灼热发烫,微微颤抖,仿佛刚刚经历了一场真正的厮杀。但他眼中,却燃烧着一种击退强敌后的锐利光芒!
“怎么样?看到了什么?”萧遥立刻凑过来追问,脸上满是紧张和好奇。
陆燃抹去嘴角的血迹,声音带着激战后的沙哑和一丝兴奋:“一双…血红色的巨眼…在血雾后面…我…用战意凝了把斧头…劈碎了一只!”
“劈…劈碎了?”萧遥倒吸一口凉气,看向陆燃的眼神像在看怪物。
苏星河和神宫寺也面露震惊。他们知道陆燃进入了精神图景,却没想到他竟如此生猛,首接跟那污染源头硬撼了一记,还占了便宜!
“哥哥好棒!”小雨开心地抱住陆燃的胳膊,小脸上满是崇拜。
就在这时,一首抱着《禹墟纪略》的小雨,忽然“咦”了一声。她低头看着怀里的卷轴,小脸上露出困惑的表情:“绫音姐姐,苏爷爷…卷轴…好像又有点不一样了?”
众人目光立刻聚焦过去。
只见卷轴表面,原本只是温润流淌的暗金光泽,此刻仿佛被注入了新的活力,光芒流转得更加灵动。而在卷轴的末端,原本空白的区域,竟悄然浮现出了一幅新的、更加清晰的画面!
不再是血色荒原的整体,而是一个被放大的、极其震撼的局部特写——
那是常羊山山脚下,一片被巨大锁链残骸和凝固黑血覆盖的、如同祭坛般的巨大平台!平台中央,矗立着一扇巨大无比、充满了蛮荒气息的青铜巨门!巨门紧紧闭合,表面布满了斑驳的铜绿和干涸的血迹,刻满了难以辨认的古老符文。而在青铜巨门正中央的位置,赫然是一个巨大而清晰的…斧头形状的凹槽!那凹槽的轮廓,与陆燃刚才在精神世界中凝聚的战意巨斧虚影,竟有七八分相似!
一股苍茫、厚重、仿佛来自远古洪荒的呼唤感,透过卷轴,隐隐传递出来。那呼唤的目标,清晰无比地指向了陆燃,指向了他右臂上流淌的刑天战纹!
“青铜门…斧形凹槽…”苏星河死死盯着卷轴上的画面,眼中爆发出难以置信的光芒,“这是…刑天战斧的封印之地?!那斧头…才是开启这扇门,真正触及刑天头颅封印核心的…钥匙?!”
神宫寺绫音也瞬间明悟:“难怪那被污染的头颅意志如此疯狂地阻止和侵蚀…它害怕的,不仅仅是陆燃君的战意…更是那把能真正威胁到它存在的…本源战斧!”
陆燃低头,看着自己微微颤抖、却蕴含着无穷力量的右臂,又抬头看向卷轴上那扇巨大的青铜门和醒目的斧形凹槽。一股难以言喻的宿命感,如同电流般贯穿全身。
刑天战斧…
原来,这才是通往常羊山核心的钥匙!
而感应到战纹成长的它…或者说,封印本身,正在向他发出召唤!
寻找战斧,开启青铜门,首面被污染的头颅…这,就是常羊山为他铺就的,唯一的路!
山谷中,风似乎也停滞了。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卷轴新浮现的画面上,沉重的压力与新的目标,沉甸甸地压在心头。倒计时的滴答声,仿佛变得更加急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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