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禁城的琉璃瓦在六月的日光里浮着金辉，当八百里加急的塘报穿过午门时，檐角铜铃正撞碎一阙《将军令》。傅恒帐下的捷报被朱砂笔圈了又圈，皇帝批在折尾的字迹尚带着墨香——"着傅恒即刻整军还朝，钦此"。
这道圣旨像投入春池的石子，让整个京城都泛起了涟漪，说书人在茶楼里敲着醒木讲"还珠格格奇功记"，冰糖葫芦的摊子前，孩子们正攥着铜钱争相传唱"小燕子打胜仗"的童谣。
镜奁里的螺钿在烛火下流转着虹彩，林惜握着檀木梳的手指微微收紧，梳齿划过及腰的青丝时，带下几缕被夜露沾湿的芬芳。
窗外的芭蕉叶正被晚风拂出沙沙声响，站在妆台旁的侍女绞着帕子，声音里透着替主子着急的热络："姑娘可听说了？尔泰少爷这次在阵前夺了敌军帅旗呢，老爷若是这时候递牌子请旨赐婚......"
梳篦突然停在发梢，林惜望着镜中自己微微泛红的眼角，想起前些年上元节在御花园，尔泰替她追那只飞走的走马灯时，披风扫落了满树梅花。"他在军中立功，正是意气风发的时候，"她将一缕碎发抿到耳后，指尖触到鬓边那点朱砂痣，"若是此时用婚事缚住他，倒显得我......"话音未落便被自己咽了回去，镜中的烛影晃了晃，映得那双杏眼蒙上了层薄薄的雾。
“况且，我还未问过他愿不愿意娶我…”
侍女看着她欲言又止的模样，到底只是叹了口气，将备好的安神汤推到了案边。
而此刻在百里之外的军帐前，傅恒正借着月光清点最后一批粮草。铜灯盏里的油芯爆了个花，照亮他甲胄上未擦去的血渍，那些凝结的暗红在光影里像极了塞北的岩棘花。
当尔泰带着小燕子来告假时，他正将一枚刻着"平"字的令牌放进木箱，箱底垫着的蓝布上，还留着富察皇后亲手绣的缠枝莲纹样。
"去吧。"傅恒挥了挥手，甲叶碰撞的声响惊飞了檐下的夜枭，"大理的风该比军营的酒更暖些。"
出了辕门的那一刻，小燕子几乎是从马背上跳起来的。她仰着头去嗅风中的气息，鼻尖掠过青草与泥土的甜腥，那是比紫禁城御花园里所有熏香都要鲜活的味道。尔泰看着她把缰绳松松挽在腕间，任由那匹雪青马啃食路边的野蔷薇，发间的红绒花随着她的动作轻轻颤动，像朵在风中欲飞的火焰。
"你瞧这云！"小燕子突然勒住马，伸手指向远处连绵的黛青山脉，晚霞正从山坳里漫出来，将层层叠叠的云层染成蜜糖色，"像不像柳青烤的糖糕？"尔泰的目光从她发亮的眼睛移到被风吹起的鬓发上。
马蹄声突然打破了寂静。当小燕子喊着"驾"冲出去时，尔泰只看见她飞扬的裙角扫过一片开得正盛的鸢尾花，那些蓝紫色的花穗在马腹下波浪般起伏。他下意识地马腹追上去，却在看见她回头时的笑脸时，突然放缓了缰绳。夕阳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发间的红绒花在风里簌簌作响
"尔泰你慢啦！"前方传来她带着笑意的呼喊，惊起了草丛里一对并蒂的野鸳鸯。于是他轻轻夹了夹马腹，任由马儿踏着遍地碎金般的夕阳，追向那个载着他整个春天的身影。
远处的山峦己经露出了大理特有的飞檐，青瓦白墙在暮色里像幅渐渐展开的水墨画。
（下午还有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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