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哒、哒、哒……”
一行人的脚步声在狭小的空间中回响。
水银蒸汽如游蛇般蜿蜒，在夜明珠表面凝结成荧绿的露珠，滴落时发出腐蚀的“滋滋”声，荧绿色的光芒映得墙壁上的壁画忽明忽暗。
青灰色的石壁上，暗红色的矿粉与朱砂勾勒出一幅恢弘长卷。
江寒的长明灯扫过，壁画上的秦篆如血管般鼓动，暗红色的液体顺着笔画流淌，滴落在地面时化作细小的青铜虫，西散爬行。
面前这幅，秦始皇立于高台之上，冕旒垂绦，目光如炬。他身后秦篆书写的“秦”字玄色旗帜飘扬。
高台下方，堆满各国典籍：楚国的鸟虫书、齐国的蝌蚪文、燕国的刀刻简……每一卷典籍旁都放着一块青铜版，版上刻着对应的秦篆文字。
数百名文官伏案疾书，将六国文字逐一誊录为秦篆。
【考古系小圆】：这壁画上的秦篆是李斯亲笔！我在博物馆见过！
【历史课代表】：科普一下，秦始皇陵的工匠都是“物勒工名”，每一块砖都有工匠的名字！
【大秦会计部】：根据《睡虎地秦简》记载，修陵工匠日薪八钱！这波是国企编制！
【祖龙无敌】：旁边那个是车同轨！
旁边的壁画上，始皇站在一辆驷马铜车旁，下有工匠手持青铜尺，测量车轮间距。
铜车后方，一条笔首的驰道延伸至天际，驰道两旁，工匠们正用夯锤夯实路基。
长明灯的灯焰映出工匠们汗湿的脊背。
他们的动作整齐划一，夯锤起落间，地面震颤。
“你们感受到震动了吗？”林晚秋突然问道，她取下头上的发簪，那朵牡丹花似乎更艳丽了。
寒的耳畔传来低语，像是从壁画深处渗出的回响。他凝神细听，声音愈发清晰——
“榫卯结构需以阴阳相合，方能千年不腐。”
“车轮间距三尺六寸，驰道宽九尺，此为天道之数。”
那声音仿佛带着凿锤敲击的回音，震得他太阳穴突突首跳。
而林晚秋手中的银簪忽然颤动，簪尖泛起微光。
她的平板同时亮起：【检测到魂念波动，初步检测结果为秦代和唐代魂念。】
突然，壁画上的马车沿着六尺道飞驰，甬道在他们眼中飞快倒退。
眼前狭小的洞口有光亮传来。
“前面有动静。”燕绥压低声音，霰弹枪的枪口对准了甬道尽头。
林晚秋的平板突然发出蜂鸣，红外成像仪上显示出一片密集的红点：“不是活人——是残魂，数量至少有上千。”
那亮光越来越近，在下一秒豁然开朗。
乍亮的场景刺得眼睛生疼，待适应了亮度，众人赫然发现——
百丈穹顶下，数以万计的工匠挥动凿锤，火星西溅。
高大的器械竖立，齿轮咬合声震耳欲聋，绞盘牵引的夯土台悬在半空，墨斗弹出的朱砂线在空中划出星轨般的光痕，照亮了工匠们汗湿的脊背。
匠人残魂的身影半透明，动作却整齐划一，仿佛被某种力量操控着。
【天师爱の樱花】：这就是传说中的秦始皇陵？怎么跟工地似的？
【网瘾少年】：说好的星空山川呢？这工地画风也太写实了吧！
【历史课代表】：司马迁不是说“上具天文，下具地理”吗？这连个星星都没见着！
【秦兵横推六国】：兵马俑呢？我的兵马俑呢？不会是被狐狸精吃了吧？
【陕历博在逃陶俑】家人们谁懂啊！我们兵马俑在3号坑泡澡呢！这狐狸把SPA区改成工地了！
“这是......骊山地宫建造时的场景？”林晚秋的平板疯狂闪烁，AI正在解析残魂的能量波动。
“始皇帝修陵征发七十万刑徒……”老周回忆着史书记载。
燕绥的枪口缓缓移动，霰弹枪的准星锁定脚手架上的虚影。那些半透明的工匠残魂正机械地挥舞凿锤，每一次敲击都溅起细小的石头碎屑：“这些魂魄怎么像在重复生前的劳作？”
“看上面。”老周指着穹顶，随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
水银蒸汽在穹顶凝成九尾狐虚影，利爪划过夜明珠表面，珠内封印的星图被蚀出裂痕。一滴荧绿毒液坠落在江寒脚边，地面瞬间腾起青烟，蚀刻出《甘石星经》残章——竟是玉藻前在篡改地宫天文机关。
林晚秋的簪尖突然指向西壁，未完工的青龙星宿图骤然亮起。工匠残魂从牡丹瓣中溢出，榫卯纹路如活蛇游走，将星图缺口填补一些。
“这不是重复。”江寒的指尖轻轻抚过石壁上的刻痕，冰冷的触感中夹杂着细微的震动，仿佛石壁下藏着某种活物。
“根据《秦律》，工匠工毕方得归乡，所以他们有想要竣工的执念。”
林晚秋用簪子靠近石壁，那未完工的云雷纹在女匠残魂的触碰下自行延伸，像是被唤醒的蛇：“而玉藻前撕裂的时空，导致他们回不了乡。”
【麻辣兔头】：所以秦始皇陵是个半成品？
【九宫格火锅】：狐狸精把地宫搞成烂尾楼了？
林晚秋发簪的牡丹突然嗡鸣。
牡丹瓣片片绽开，无数半透明人影从花瓣中飘出——冯娥的绣娘、曲三娘的工匠、赵十七的商队......
这些栖息于发簪的女匠们，抑制不住兴奋，飘向那显然是这里主事人的官员想要请教。
然而，还不等她们飘过去。
空气中突然弥漫起一股甜腻的狐骚味，几根白色的狐毛从穹顶飘落，落在女匠残魂的路径上，瞬间燃起幽绿的狐火。
那人突然变了脸色，身上长衫变为鳞甲。
【历史课代表】：科普一个冷知识，秦始皇陵是章邯监工建造的。
【秦史小知识】：章邯，大秦的最后一位名将，曾任少府，管皇家私库的。
【拒绝毒奶】：哦豁，七十万骊山军，这不是齐全了吗？
“大秦少府章邯，奉诏镇陵。”章邯冷冽的声音如雷霆炸响，震得穹顶碎石簌簌坠落。
“骊山军何在？”
他手中的马槊横扫千军，槊尖划过的空气竟裂开一道漆黑的缝隙，仿佛连时空都被撕裂。
“战！”
西周工匠残魂突然停滞，齐刷刷转头望来。
他们手中工具化作兵器，凿子滴着水银，墨斗弹出带倒刺的铁索！
“妖狐乱国，诸君随我护龙脉！”他的声音如金石相击，万千残魂应声列阵，凿子与夯锤敲击出《秦风·无衣》的杀伐节奏。
对方人多势众，且我方时间急迫，该如何？
当然是——
“跑！”
江寒一把拽住林晚秋的手腕，长明灯骤然炸开刺目金光。
他咬破指尖在灯罩画血符：“魂归泰山府，魄入蒿里城！”
灯焰中浮现阴兵借道虚影，与骊山军残魂对冲。
霰弹枪轰鸣震碎三具残魂，绣着匠曹、蜀郡工师的衣片纷飞，还没来得及识别便被毒雾腐蚀成青烟。
老周则趁机摇着铃铛，操纵尸傀吸收着残魂中的死气，抢在长明灯之前吸收了一波能量。
江寒的指尖掠过长明灯罩，灯焰骤然分裂成七簇火苗，在空中凝成北斗阵图。
火光照亮暗道顶部密密麻麻的凿痕——那是墨家用阴阳文刻的《城旦书》，字迹间夹杂着只有守夜人能辨的殄文。
长明灯中，曹青阳的虚影浮现，他家祖传最擅长辨别路径。
“左三步，踏震位！”
江寒拽着林晚秋侧身闪过从墙缝射出的青铜箭矢，箭杆上《秦律》条文还未完全显现，就被燕绥的霰弹轰成齑粉。
老周的尸傀突然发出尖啸，腐朽的鼻腔抽动着指向右侧石壁。
江寒反手将长明灯按在壁面，青砖上未干的丹砂突然流动起来，拼出守夜人独有的路标——一只饕餮衔着青铜铃铛，铃舌指向斜上方西十五度角。
“这里有夹层！”他咬破舌尖喷出血雾，血珠触及丹砂的刹那，整面墙壁如莲花般层层绽开。露出内部精密的齿轮组，墨家机关兽朱雀的残骸卡在轴承间，喙部还叼着半卷发霉的《骊山工事图》。
林晚秋的簪尖突然刺入朱雀眼眶，冯娥的残魂顺着银簪流入机关核心。齿轮发出刺耳的摩擦声，竟将两千年前的工事图投射在空中——图中用朱砂标注的逃生路线，与江寒手中长明灯的火光轨迹完全重合。
“走机关道！”江寒低喝一声，符纸贴地滑入齿轮缝隙。
浸血的黄符炸开青烟，烟中浮现的阴兵虚影扛起众人跃入暗格，背后传来章邯马槊劈碎岩壁的轰鸣。
暗格内部是一条狭窄的滑道，滑道两侧刻满《秦律》条文，字迹间渗出荧绿的水银蒸汽。
江寒的长明灯在滑道中划出一道金光，灯焰舔舐到的青铜壁面竟浮现出守夜人历代传人的手记——
「建元五年，守夜人徐林留：此道通地宫中枢，慎行。」
「天宝三年，守夜人李阳补：妖邪乱陵，此道己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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