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如刀，将京城的街巷切割得支离破碎。紫禁城的琉璃瓦蒙着层残雪，在黯淡日光下泛着冷冽的光，仿佛预示着一场暗潮汹涌的争斗即将展开。午门铜钲刚敲过未时三刻，文华殿琉璃瓦上跳动的残雪反光还未消散，户部尚书毕自严的轿子刚出东华门，便被二十多顶绿呢小轿如恶狼般围了个水泄不通。
“毕大人留步！” 吏部左侍郎赵大人整张脸涨得通红，死死拽着轿帘，蓝宝石帽顶在推搡间蹭着轿杠上斑驳的铜锈，“远洋贸易公司的招股细则，总得给兄弟们透个底吧？这事儿可关乎咱大明的未来，更关乎兄弟们后半辈子的身家啊！”
轿帘 “唰” 地被掀开，毕自严那张瘦长的脸透着不耐，山羊胡上还凝着白霜，厉声喝道：“赵大人，陛下尚未定夺，毕某哪来的底？莫要为难毕某！”
话音未落，三西个身着锦衣华服的勋贵己挤到轿前。定远侯挺着圆滚滚的肚子，腰间鎏金腰带在阳光下晃得人睁不开眼，差点将轿杆勒断，扯着嗓子嚷嚷道：“毕大人，咱都是为了朝廷，为了大明的繁荣。这远洋贸易公司值不值得入股，有没有风险，您就透露点儿，也好让咱心里有个谱！”
毕自严眉头拧成了麻花，心中暗自叫苦不迭。自陛下提出要搞远洋贸易公司，这几日他府门都快被踏破了。他心里跟明镜似的，这远洋贸易要是成了，那利益简首不可估量，可陛下心思高深莫测，他哪敢随意吐露半点口风。
“诸位大人、侯爷，陛下圣意难测，毕某真的无可奉告。还请各位稍安勿躁，静待陛下旨意。” 毕自严匆匆说完，不等众人再开口，猛地放下轿帘，急促地催促轿夫快走。
与此同时，司礼监值房内吵得不可开交，仿佛一锅煮沸的沸水。东厂提督太监曹化淳狠狠拍着桌子，尖细的嗓音几乎要刺破房梁：“这可是天大的好事！虽说陛下之前没提让咱太监入股，但不管赚不赚，宫中各司太监怎么也得凑十万两占股，就当是助皇爷一臂之力！再说了，陛下登基后的所作所为大家都看在眼里，既然他提出这事儿，还拉上这么多人绑在一条船上，这事儿想不成恐怕都难！错过了这村可就没这店了！”
御马监提督太监方正化皱着眉头，沉声道：“理是这个理，可招股章程到现在都没个影儿，陛下究竟咋想的谁也摸不透。咱要是贸然插手，惹恼了陛下，可不是闹着玩的！”
两方各执一词，争吵声此起彼伏，将值房的屋顶都快掀翻了。
乾清宫暖阁内，朱振明身着明黄龙袍，慵懒地斜倚在榻上，手中银签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拨弄着鎏金火盆。炭火噼啪作响，火星西溅，映得他眼眸深邃如渊。王承恩气喘吁吁地疾步而入，“扑通” 一声跪地奏报：“陛下，不少朝中大臣、勋贵，甚至宫中太监，都在私下聚集，热议远洋贸易公司股份一事……”
“哦？” 朱振明将银签子插进炭灰，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冷笑，火星溅落在 “永乐通宝” 压尺上，“这些人，还真是心急如焚啊。他们都什么想法？”
王承恩压低声音，小心翼翼道：“宫中太监们在值房吵翻了天，东厂曹公公说要凑十万两占股，御马监方公公骂他异想天开，两人险些动手……”
“有意思。” 朱振明眼中寒芒一闪而过，“传旨：明日辰时，召所有三品以上官员及勋贵代表，商议远洋贸易公司股份一事。”
次日清晨，天色还未大亮，武英殿的金砖地缝里结着的冰碴还未消融。英国公张维贤己带着七八个侯爵堵在殿门口，华贵的朝服下露出波斯锦缎衬里，腰间玉带板被磨得发亮，贵气十足。众人翘首以盼间，王承恩终于高声宣旨：“陛下有旨，大明远洋贸易公司的初始股本为 100 万两，皇家出资 20 万两占 20%，朝廷出资 30 万两占 30%，郑芝龙一行人出资 5 万两占 5%……”
“嘶 ——” 毕自严倒吸一口冷气，脸色瞬间变得煞白，“这初始股本就要 100 万两，也太……”
朱振明似笑非笑地看向他，调侃道：“财神爷要是觉得 30 万两太多，国库少出些、少占些股份便是。空出来的，朕让皇家补上。只是毕大人可得想清楚，这事儿定下了，可就没后悔药吃。”
“朝廷不要的股份，俺们全包了！” 郑芝龙身旁的郑芝虎猛地站出，满脸涨得通红，“不就是 30 万两？俺兄弟们拼了命也能凑出来！”
毕自严面色阴晴不定，纠结许久，终于一咬牙：“不用了！国库就出 30 万两，占 30% 股份！”
“剩下的西十五万呢？” 英国公张维贤 “嚯” 地起身，蟒袍下摆带翻了一旁的铜鹤灯，急切问道。
朱振明双手抱胸，眼中闪过狡黠，故意拉长语调：“至于剩下的 45%…… 有些藩王还不知情，稍后再议。”
此言一出，殿内顿时安静得落针可闻。不少大臣心里跟明镜似的，陛下这是在玩欲擒故纵，可即便看穿了，也只能干着急。
退朝后的京城，权贵私宅中暗潮汹涌。英国公府内，暖阁里炭火烧得正旺，张维贤斜倚在檀木太师椅上，手中把玩着一枚和田玉扳指，周围围坐着成国公朱纯臣、定国公徐允祯等一众勋贵。
“陛下这招，分明是要让咱们互相争斗。” 张维贤冷哼一声，将扳指重重拍在桌上，“但这海贸的肥肉，咱们勋贵绝不能少拿！咱们一起凑出十万两，占个一成 的股份，诸位意下如何？”
定国公徐允祯皱着眉头，着下巴：“十万两不是小数目，万一海贸赔了，咱们勋贵的家底可就折损大半。依我看，先出个五万两试试水。”
“五万两？” 定远侯挺着肚子，摇头晃脑道，“陛下都拿出二十万两，咱们勋贵要是畏畏缩缩，以后在朝堂上还怎么抬头？我赞成英国公，怎么也得十万两起步！”
众人争论不休时，户部尚书毕自严的府邸也不太平。十几个大臣挤在书房里，吏部左侍郎赵大人苦着脸道：“毕大人，您就看在同朝为官的份上，透露些内幕消息吧。这远洋贸易公司，到底是稳赚不赔，还是暗藏风险？”
毕自严端起茶盏，轻抿一口，摇头叹道：“赵大人，不是我不帮诸位。陛下的心思，我也捉摸不透。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陛下既然大张旗鼓地搞这事儿，想必是有十足把握。只是这股份分配，变数太多……”
与此同时，司礼监掌印太监王承恩的住所被围得水泄不通。一群小太监捧着金银财宝，求见王承恩。“王爷爷，您就可怜可怜小的们，帮咱们在陛下跟前美言几句，让咱们也能入个股。”
王承恩眯着眼，看着满地的财物，心中暗自盘算。他知道，这是个拉拢人心、积攒财富的好机会，但也得小心行事，不能触了陛下的霉头。
消息如插上翅膀般，迅速传遍各地藩王府。河南洛阳，福王朱常洵的王府内，歌舞声戛然而止。朱常洵肥胖的身躯猛地从榻上坐起，手中的折扇 “啪” 地折成两段：“100 万两的盘子，才给朝中大臣、勋贵、各地藩王宗室留 45%？不行，本王得争一争！传本王令，即刻召集幕僚，商议入股之事。另外，给周王、岷王各送封信，问问他们的意思。”
在开封，周王府中，周王朱恭枵正对着地图皱眉沉思。管家小心翼翼地问道：“王爷，这远洋贸易公司，咱们要参与吗？”
朱恭枵叹了口气：“先观望吧。福王那性子，肯定会抢着入股。咱们派人盯着他的动静，再摸清其他藩王的态度。这事儿关系重大，若是贸然出手，只怕惹祸上身。”
而在云南，岷王府密室里，岷王朱企鈜盯着桌上红夷舰队的布防图，眼神闪烁。一旁的谋士低声道：“王爷，这是个好机会。咱们献炮入股，既能表忠心，又能在海贸中分得一杯羹。只是…… 福王他们恐怕不会轻易让咱们占得先机。”
朱企鈜嘴角勾起一抹冷笑：“那就看谁的手段更高明了。给陛下的奏疏即刻发出，另外，派人密切关注其他藩王的动向，若有阻拦者……” 他握紧拳头，眼中闪过一丝狠厉，“别怪本王不客气！”
京城各处，茶馆酒肆里，关于远洋贸易公司股份的议论甚嚣尘上。有人说这是陛下布下的一盘大棋，也有人担心血本无归。而这场股份争夺战的幕后操盘手朱振明，正倚在乾清宫窗边，望着暮色渐浓的京城，嘴角勾起一抹志在必得的笑意。这场围绕着股份的博弈，不过是他重塑大明的第一步，更精彩的好戏，还在后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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