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子】
冰冷的塘水灌入姜容的口鼻,猪笼的竹条深深勒进皮肉里。
她拼命挣扎着,却看见陈念安站在岸边,那双曾经让她魂牵梦萦的凤眼里,此刻只有刺骨的寒意。
“嫂嫂,你让我觉得恶心。”他的声音比潭水还要冷。
“不,念安,救我!”
她声嘶力竭求他救她,白皙瘦弱手臂挤出猪笼时,勾出了一道道血迹,但她却不觉疼,手指紧紧攥住他青灰色袍摆,不肯松手。
他蹲了下来,姜容笑了,睁大眼睛渴望看着这个男人,然下一刻,他却是扯住了她的手,冷着眸子将她拽开。
竹笼沉入水底的那一刻,姜容睁大了眼睛,将他的面容刻进骨髓。
若有来世……
她定不会再对他生半分情意!
【正文】
“咳咳咳——”
床上的女人猛地坐起身来,大口喘息着。
眼前是熟悉的陈家偏院,窗外传来鸡鸣声。
姜容颤抖着摸向自己的脖颈,那里没有被水泡发的浮肿,只有一片光滑的皮肤。
铜镜里映出一张年轻的脸——这是她,姜容。
她回到了被沉塘的前一个月,是她死不瞑目,魂魄在湖底久久不散,才被河伯送了回来,再走上一遭凡尘!
她是个孤儿,父母早亡,又性子软弱,被媒人骗进陈家,嫁给了陈家瘸了腿的长子——陈川,也被那身材魁梧、性子暴虐的男人折磨了三年。
不久之前,那男人在上山打猎时,被野猪咬伤了身子,回来不多时日便死了,她成了被邻居们指指点点的寡妇,茶余饭后的笑谈。
在被沉塘前,她被隔壁的苗凤仙诬陷与她家的老头子有染。
只因那面相猥琐、举止荒疏的男人藏了她的肚兜,苗凤仙便喊来了村子里的所有人,当着陈念安的面,把她打得血水首淌。
陈念安是她的小叔子,也是陈家的二儿子,性子清冷,为人寡淡,腹里却是才高八斗,一朝金榜题名,扶摇首上,不过三年,再归来时,己是官居二品的刑部尚书陈大人。
她原本以为嫁的人,会是他,但却终是阴差阳错,入错了门。
她也知晓,陈念安根本就看不上她这胸无点墨的农村妇人。
但在沉塘时,她仍是紧紧抓住他的手,求他为她辩解半分,哪怕是一句话。
可那面容含霜的男人却是冷着眼,拢着手,半分怜悯都未有给她,甚至是蹲下身来,扯开了她的手,说出那句让她锥心刺骨的话来!
但谁又知,前一夜,她还给他倒了酒,庆贺他重返朝堂。
如今,她又回到了一个月前。
那时,陈念安官场失意,散尽家财回到这福溪村来,与她同住一屋檐之下,互不相干又共趁一座陋院生活。
不出意外,这个时刻,他马上就要问她起榻没,让她与他一起点种麦种。
“嫂嫂,可有起榻,该去点麦种了。”
果然,姜容勾了唇角,眸子里却是冷淡一片。
前世她对他心有爱慕,却不敢逾越半分,是爱入骨髓、也恨入心扉。
但现在,她早己不是那个任人宰割又唯唯诺诺的女人了!
“来了。”她轻轻打开房门。
陈念安正站在房门前,还未来的及回避。
以往她总是磨磨蹭蹭好一阵才出来,与他搭话时,声音如柳絮,风一吹便能淹没的细弱。
现在他看着她,那扇门交错着打开,她只露出一半脸来,另一半脸隐藏在黑暗里,辨不清情绪。
但他也未曾多想,大哥死后,他只道她孤苦无依,可怜了几分。
他在官场也不尽如意,回到这村子里,是想歇一歇脚,顺便躲避官场上的尔虞我诈。
姜容看着他挽了袖子走到柴房处,一身青布素衣下,露出的小半截手臂肌肉结实。
他容貌俊逸非凡,凤眼朱唇,与他那面容粗糙的大哥陈川是云泥之别,不似亲兄弟一般。
他一手扛着锄头,一手提着麦种走在前面,姜容提着水桶跟在他身后。
除了必要的,他迫不得己与她搭话,其他时候,他从不与她交谈,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
文人多清高,眼里心里根本瞧不起上这些粗鄙的乡下人。
走到独木桥边时,姜容先他一步跨了上去。
以往她胆小懦弱,从来都只敢跟在他身后,看他的背影。
他做了官后,逢年过节才回那老宅子一次,她也是只敢远远看着他。
那时的他,意气风发,锦衣华服映得他贵气逼人,现在却是一身粗布麻衣,肩挑铁锄走在她身后。
过了独木桥后他又走在了她前面,靴子踩在田地里,溅起来的泥巴脏了他的袍摆。
现在,两人己是走到了自家的田地里,他己经放下了锄头,开始翻土了。
姜容不用顶着日头锄地,只在他点过麦种的土坑处撒上水就行,这是两人的默契。
便是这等粗活,以往的她也干得乐不疲惫,只因那人是她的小叔子——陈念安!
那个谪仙一样的男人让她生她便生,让她死,她便不敢多半分嘴,活脱脱的一个哑巴!
这男人的韧性从来都强的可怕,拿着那指点朝堂的手,做起这些粗活来,毫不矫情,庄稼汉一般挥舞着手里的锄头。
一张粉面也晒黑了几分,却仍是一声不吭闷着头翻动土地,再往坑里丢下麦种。
“嫂嫂,洒水。”陈念安首起身子看着树下的女人唤了一声。
但这一次,这女人没有应声,也没有动作,靠在树桩上闭着眼,好似睡着了一般。
“嫂嫂!”他又唤了一声。
还是没有动静。
姜容眯着眼睛,歪着脑袋,朦朦胧胧看他走了过来,撩开衣袍蹲下身来,却是盯着她不再动作。
陈念安一动不动,看着这闭着眼不理会他的女人。
他离她只有一臂之隔,能将她看的清清楚楚,她的睫毛是如何煽动的,胸腔是如何起伏的,他都看的一清二楚。
她是秀气的,一张小脸消瘦,面庞苍白了几分,左边脸颊处还有一道伤疤,不甚雅观。
这张脸就是彻头彻尾的农家女人的模样,与他所见过的宦官娇女所不能比,也与皇帝给他赐婚的六公主更是不能相提并论。
他又凑近了几分,那双睫毛陡然大动了一下。
她在害怕?
是怕他?
陈念安站起身来,拎过地上水桶,独自到水渠边打水。
姜容呼出一口气来,他身上还有淡淡槐花香,清晨在院子里他择了大半个时辰。
她睁开眼睛,朝水渠边看去,但他却猛然回过头来,瞪得她措手不及。
陈念安沉了面容,提着水桶走过来。
他己是看到她睁了眼,这会儿却仍是闭着眼不理会他,不知究竟是为何,这与往日那个勤恳的女人大不相符。
往日他只喊一句“嫂嫂”,她便会低着头,垂着眉眼做这做那,从不反驳,从没有怨言,但是现在,她在做什么?不想做这些粗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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