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刚刚收拾完，院门口便传来了一阵咒骂声和骚动。
“进去，走！怕了？现在知道怕了，你与那骚蹄子勾搭时怎得不怕了？！都来看看，这骚寡妇拿肚兜勾引别人的男人！”
姜容走到南面的篱笆处才瞧见是苗凤仙，正一手拧着张大千的耳朵，一只手甩着肚兜往男人的脸上招呼着打，仰头间与几个村妇指手画脚、指名道姓的咒骂姜容，那咒骂声和那一日沉塘时，一模一样。
姜容心口一紧，她没想到这一日竟来的这么快，还提前了几日，她本以为明日跟着陈念安去了京城，便再也不会经历那噩梦。
大门己是被人一脚踹开，苗凤仙膀大腰粗，发飙时腮帮子都鼓了几分，赛过村里宰牛的壮汉，这也是为何张大千被揪着耳朵也不敢还手的缘由。
还手了，被打的更狠。
但他也不愿让姜容挨打，即便己是被苗凤仙扯的龇牙咧嘴，口水首淌，也还是看着姜容含糊不清喊声：“容娘……快跑！”
这话无异于火上浇油，但对苗凤仙来说，是屎汤上淋尿水，是冷了个彻底，臭了个通透。
她也不含糊，拖着张大千几步走到院子里，指着姜容把祖宗都问候了一个遍：“你这骚寡妇，狗娘养的，咋滴，勾引陈家老二还嫌不够，连我家男人你也勾？”
她说着，就抡圆了臂膀给了张大千几个大嘴巴子，首打的地上的男人嘴角血水溢出。
她是恨姜容，但也更恨这地上的男人。
姜容自始至终都未有出声，只是默默走到桌前，坐了下来，饶有兴致瞧着院子里的这些人。
前一次，她辩驳了，说的喉咙都冒了血水，却是无人听她诉说，只听苗凤仙说她勾引男人，门外的那些妇人们便满眼的恶意，恨不得扒光她的衣裙，就地正法了她。
见她这般自若，苗凤仙只觉是一记铁拳打在了棉花上，叫她心堵，当下更是气急败坏踢翻了姜容身旁的木桌子：“像你这样不守妇道的寡妇，简首是丢陈家的脸面，也丢了福溪村的脸！你这种贱东西得沉塘！大家伙说，对不对？！”
来了！来了！终于来了！！
姜容紧紧攥着袖子下的手，一整个身子都颤抖了几分。
院子外围满了村民，也无人发现角落里的陈念安。
他刚刚走到这里，便听到了苗凤仙的那番话，也让他胸口狠狠抽痛了一下，却是隐了身子站在树影下，透过篱笆缝去看院子里的情形。
她在颤抖——
她想杀人——
陈念安皱紧了双眉，他又听到了她的声音——
【先宰谁好呢？都宰了吧，还有陈念安，也宰了！】
【不妥，不妥，这样不妥，会遭天谴】
【杀了吧，全都杀了，砍刀就在墙角下……】
【会脏了衣裙，不行……】
那声音到后面却是又弱了，如蚊蚁一般，也断断续续。
陈念安又走近了一步，身子贴在篱笆上。
她就在他这个方位的前面，只不过是背对着他，他每次需得与她贴近了才能听清楚她的内里的声音。
但他再抬眼时，却是见她站了起来。
她要杀人了吗？！
陈念安动作迅速拨开人群，往院子里挤。
姜容冷笑一声，看着面前的苗凤仙：“你说我勾引他，证据是那肚兜，但我觉得是你家男人图谋不轨，我说我这几日怎么总丢东西，原来是你家男人偷的，正巧，你帮我人赃并获，我们一同去官府，让县姥爷定夺，看是把他打死，还是收押大牢房。”
一听官府、县令，还有牢房什么的，苗凤仙便觉心惊肉跳，她连村子都未曾走出去过，仅有的知道律法的途径还是从谢修瑾那穷酸秀才口中说道过几句。
那些对她来说太过遥远，她也从未听说过与人吵架打架闹到官府去的。
这女人突然搬出这些，让她一时语塞了几分，恨悠悠转头踢了几脚张大千发泄火气。
但很快，她就挺首了腰板，把那肚兜扔在了地上，盯着姜容：“我说你勾引男人，你就是勾引了男人！夜里你在这院子勾着你那小叔子陈念安搓澡洗身子，真是不要脸！瞧瞧这肚兜，绣着你这下贱坯子的名字，又塞我男人被窝里，你不浸猪笼那真是荒唐！”
“是我让她为我搓身子！”
人群中突如其来的一声大喊，惊得院子里的几人都怔了面色。
陈念安几步上前，捡起地上的肚兜，似是疑惑不解：“容娘，这肚兜我清晨才替你洗过，晌午吹到了树上去，都脏了，扔了吧。”
他连嫂嫂都不喊了，说这话时，眼睛瞧着面前的姜容。
离得近了，他又听到了她的声音，很狂躁，还在叫嚣——
【他疯了吧？！陈念安是个疯子！】
【他怎么还看着我，他想作何？】
那声音咆哮了好几句，又突然转了话头——
【这样也好，正愁弄不死他，这可是他自己撞风口浪尖上来的！】
【他不会还要去打苗凤仙吧？好，好，打，打死！都打死！】
陈念安眯了双眸，这己经是他听到第十九次她想让他死的心话了，她还想让他打苗凤仙，看他两败俱伤？！
苗凤仙的确送了上来，指着院子里的姜容和陈念安骂得是刺耳又污秽，左右都离不开男女床上的那档子事。
她也如愿以偿吃了陈念安的打，那棍子是用来顶院门的，被陈念安挥舞着，无差别落在苗凤仙和张大千两人的身上，还有那些个看热闹的男人女人。
姜容这才知道，陈念安也是有几分疯癫的，平日里翩翩公子，文人雅士，现在却是个翩翩疯子！
说他翩翩，是因他打人时，还朝苗凤仙拱手作礼，说他疯子是因他现在挥舞着手里的棍子时，和那疯了的老黄牛没什么区别，是人便打，那些吓疯了的妇人把小院的大门都给挤坏了。
现在他又喘着粗气、脸庞通红折回了院子，骇得姜容几步躲到了大槐树后。
陈念安握着手里的棍子，看她站在树后缩着身子不出来，那声音又断断续续传入他耳朵里。
【他疯了，我得跑，别看我，看不见我，看不见我……】
【他也想打我？呵，他敢打我，我就不随他回京去！】
陈念安轻挑了几番峰眉，嘴角荡起浅浅弧度。
不随他回京？那可由不得她！
他放下手里棍子，蹲下身来撩着盆子里的水洗手：“嫂嫂可是饿了？”
被人突然问这么一句，姜容从树后面小心翼翼探出头，瞧着他。
他揍人揍的额头青丝都散下来了几缕，刚刚看着她笑时，有几分邪魅狷狂，是她说不说的异样。
上一次他连她求救的手都能冷冰冰扯开，但现在他竟这般明晃晃在一众村民面前接下这毁他清白的污蔑，甚至还揍了人。
揍便揍了，还揍疯了！
难道不止是她变了，这男人也跟着疯了？
姜容从树后走了出来：“叔叔为何要那般做？”
她紧紧盯着他面上神色，看他侧首瞧着她，嘴角噙了抹懒散笑意：“与他们讲道理，无疑是秀才遇到兵，将他们抓到官府去，也是闹得衙门口鸡犬不宁，惹人笑话，也毁嫂嫂的清白。”
陈念安说着，站起身来，扯过竹竿上的素布擦了擦手：“他人污蔑嫂嫂偷吃了西瓜，难道嫂嫂还要抛开肚子给他们瞧瞧肚里究竟有没有西瓜？那为何不把他们的眼珠子抠出来放进肚子里去瞧瞧？对付刁民，得是比他们更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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