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残荷败了又开,这一池的九莲绽得晚了一些。
暮色西合,相府内外,灯火辉煌,亮如白昼。后园高台之上,延请的京中名班,正是唱腔婉转,余音绕梁。
下人们小心翼翼捧着金碟银筷,脚步匆匆,晚上一刻要被丞相大人责罚。也不知今日是吹了哪门子风,丞相大人要给小公子过宴,甚至改了名字,叫什么严康,连糕点瓜果上都雕了小公子名字。
严枭盯着怀里小人儿,知晓他听不懂台子上曲子,扭着小身子不安搂着他脖子。
“都下去!”他挥退台上的班子,拿过桌上糕点要递给怀里小人儿,却是扯动了伤口,忍不住紧紧蹙眉。
“爹爹。”
严康奶声奶气唤出一声,小手去摸严枭的皱起的眉头,又被严枭握在手里,放在唇边亲了亲:“我的好康儿。”
快三岁的小人儿己是个小大人,可以自己安安稳稳坐在椅子上用饭,但仍是被严枭抱在腿上,一刻都不舍得撒手,似这般便能弥补那些逝去的、无可挽回的父爱。
这是他严枭的亲儿!那女人为着一己情恨,却让他父子苦苦未能相认!
若非那日他心有恻隐,一声“爹爹”让他变了主意,偷梁换柱,而今他的孩儿是要被他误杀在林中!
毒妇,当真是毒妇!
竟恨他到这般,残害他与康儿的父子之情,还嫌不够,设计让他伤她有孕在身肚子,流掉他的一双儿女,若不是那一次失愉,他应是有三个孩儿承欢膝下!
“冯凛,你看本相的好康儿,都会唱曲儿了。”严枭抱着怀里小人儿,嘴角扬起,便是胸前浸出血迹来,仍是笑得欣喜,迫不及待与人说道他的好儿子聪慧,听一遍台戏,就能学得有模有样。
冯凛看过去,那小人儿着一身新裁织金秋裳,腰间别一条羊脂白玉配,金锁叮当,锦袍流光,俨然一副贵公子,严枭是要把所有都堆砌在这小人儿身上去。
“与大人一般聪慧。”他垂头应和,话锋一转,几分担忧,“大人,你受伤了。”
“区区小伤。”严枭抱起小人儿,站在池边摘了一朵莲花苞递给小人儿,看他抓着糕点的两只小手犹豫着不知该扔哪一个,笑道:“不想吃便都扔了,府里还有很多,康儿想吃什么,什么时候吃,都有。”
这穷酸习性打从娘胎里出来便带着,与那女人一般,从不浪费吃食,他严枭的儿子要什么便有什么,金银财宝、珍馐美馔取之不尽用之不竭,不用费吃奶的劲儿就能得到旁人三世都得不到的富贵。
但他还是舍不得扔下,小手犹豫半晌,把手里糕点塞给了冯凛,方才拿过莲花苞把玩。
冯凛端着掉了一地酥皮渣子的梨花酥,几分怜爱瞧着严枭怀里小人儿,他还会唤他“冯伯伯”,也不知是从何处学来的,还是瞧着他比严枭老气,一张口就成了“伯伯”,惹得他哭笑不得,却是道:“那南楚太子下落不明,不知是死在了林中还是跑了出去。”
严枭抱着怀里小人儿坐进凉亭里,胸前伤口让他喉间腥涩上涌,一口气憋着险些倒下去,他将怀里小人儿抱紧,闭着眼蹭了蹭那张细嫩脸蛋儿,再抬眸时,己是冷厉:“他如何有命逃出去,一个废物太子是死是活不重要,本相让你打探之事可有眉目?那和尚什么来头?”
冯凛垂眸,不动声色将手里糕点递给严康,严枭背对着他,那小人儿却是勾着头与他面对面,一双葡萄眼滴溜溜瞧着他手里糕点,他不动声色将糕点递给严康,低声道:“是净台寺的禅师,法号无尘,听闻很是受人敬仰。”
“与那女人可有过什么瓜葛?”
冯凛一愣,这男人只让他打探和尚消息,可没说刺探私情,但依着这男人的性子,他也不敢胡编乱造,只道:“应是没有,听闻那无尘和尚一首在净台寺待着,未曾下过山。”
严枭冷笑:“没有瓜葛?”
那日他是眼睁睁看着那和尚救走了他身上的女人,若说没有瓜葛,他是如何都不会信,也不会放过任何一个与那女人有染的男人,哪怕是个太监、和尚,只要是有过交际,都该挫骨扬灰!
“明带几个侍卫,到净台寺要人!”严枭轻咳一声,抹去嘴角血迹,搂着怀里睡着了的小人儿亲了亲,“康儿得有娘在身边,那毒妇也受了伤,不难抓。”
待他抓到了人,再好生一笔一笔算账收拾,无论是哄也好,捆也罢,他都要那女人离不得他左右。是龙又如何,他照样驭她!
月泻清辉,松涛隐隐。
寺院后山温泉之中,氤氲生烟。
花庭风褪下身上袈裟,坐进池中,黑龙煞气太重,待久了让他受了不小寒伤。
“无尘师父,师叔让我来告诉你,此处泉水也不能多泡,这泉池下早先生过万桃花,迷人心智。”莲心一路小跑着唤道,因着脚步着急,到池边时打滑了一下,险些跌进水里。
“我知道了,多谢莲心小师弟。”
莲心看着池水里的男人,闭目跌坐,吐纳间白雾升腾,物我两忘。
好看的男人,即便是剃了头,也掩盖不住面容绝色,且阳气颇足,怨不得那黑龙总缠着无尘师父,邪气得很,也顽劣,他都还未长齐全,那邪龙还要打他的主意,当真是该遭天劫!
他看了一小会儿,也不便多留,便抽身离去打扫院子。
月华倾泻,泉面浮光跃金,映照过僧侣沉静面容。松风过隙,携来寒山清气,沁人心脾。偶有玉露自岩顶滴落,冷然有声,碎了一池月影。
花庭风攥住手下的素手,微微喘息:“不要闹。”
一条黑黝龙尾浮出水面,打了个浪花,又沉入水里,再浮出时,己是一张艳丽面容。
“你跑来这里,是为避我?”姜容攀上身前脖颈,泉水下,一双腿缠着他腰身不曾松开。
雪月好事行了一半他便不见了人影儿,让她等了好些时辰,又睡了一觉,这会儿正是精神抖擞。
花庭风闭上双眼,任由她在水中闹腾。
姜容吃了半晌那张冷唇,不见他回应,愤愤气声:“你是嫌我面目丑陋?”
花庭风合手:“并非。”
姜容冷了心:“你嫌我是妖!”
他不说话了,眉宇清冷,薄唇紧抿。
泉脉自石涧泪泪而出,其声幽咽,如诵地藏十轮经。
“出了家既是用不到这东西,何不首接剜了,花庭风,你不是男人!我要……”
姜容嘶吼声未落,便被身前和尚吻住了双唇,一只手扣在她后颈上,将她压进水里。
水下温热,花庭风微微眯眼,他听到了玄妙师父的脚步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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