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容仍是气道:“可你为何要诓骗我,将我骗到这京城里来!”
陈念安却是辩解:“怎能算是诓骗?一开始的确是皇帝赐了婚,不过后来又被我推辞了。”
他这话倒是不假,但不过是掺了泥儿混水和了和,叫人挑不出话头。
姜容不依不饶质问:“那你让我来喝喜酒这事,怎得说?”
“自然是来喝你与我的喜酒,这有何不对?”
他本就身量颇高,又挑着眉与她对质,巧言令色到让姜容找不出半分不妥,急着声音与他发火:“我何时说要嫁你陈念安了?!”
“怎么没说?”
陈念安上前一步,也是气极:“在老家时,你摸了我,在马车上我亲你,你也没拒绝,现在夫妻之实也有了,不嫁我嫁谁?”
他在马车上亲她那一次,便己然是表明了心态,他以为她知晓,哪知她也不通窍到这地步,那小嘴儿是能胡乱被人亲的?!
姜容却是后退一步,坐回床上:“我粗鄙,配不上陈大人,放着金枝玉叶不娶,倒看上一个粗鄙的寡妇,姜容受不起这厚爱。”
“我何时又说过此话了?!”陈念安气了声,跟着坐下来。
明明两人刚刚还在说成亲之事,怎得三言两语又绕到“粗鄙”上来了,也是急得他百般辩解,气得他赌咒发誓:“我若是说过此话就叫我不得好死,可是成了!?”
姜容红了眼眶:“你连咒都敢发,却不敢承认自己说过此话,今晨在马车里,你可有说我粗鄙?”
陈念安早急了:“我那是……”
他那是气的,也是她先开了口自嘲“粗鄙”,和她分房睡那么多日,她宁愿捆着自个儿都不来找他,让他憋了一肚子火无处发泄。
“我粗鄙,是我粗鄙,就为这一句话你与我吃气,何苦来呢?”他夺过她手中包裹,放进柜子里,回身撩开胸前碍事的长发,便要去与她亲昵。
姜容躲闪,她还是心有膈应,说不出的不安,这事己经是脱离了她的计划。
她想过杀他,想过离开尚书府,想过独自过活,却独独没想过要嫁他!
且她两人那一日因为陈川的事闹翻了,他就不对她心有膈应,怀恨在心?
陈念安又挪了身子,坐近她,最后索性上到榻上,伸着长腿把人堵在榻里:“你又怎得了?我何处做的不是你便说出来,是因为陈川?”
她不说话,心里也是一阵滴里嘟噜着骂他,让他揣摩不透。
离开官场,他从不是个愿在心里藏话的男人,尤其是此事上,他出入刑房多年,审过无数案子,为情所困而犯事儿的,无一不是没长嘴的,不表述的。他长了嘴,他也爱问她,爱与她说。
但他看她垂头咬唇不说话,心里藏着千千万万个怨气都不言不语,真叫他急死,又不敢大了声音,再给她吓一哆嗦,便更是哑巴了。
陈念安脱着外袍轻声道:“陈川是我大哥不错,但若是当初我问你脸上的伤如何受得,你告诉我实话,我不会坐视不理。”
姜容怔了神,侧着头看他。他是问过自己好几次她脸上的伤,那时陈川还在世,可是她己绝望到不再信任何人的话。
她从陈家逃回去时,也是付大娘关切了她两句,她实话实说,可夜里陈川便找到了她,将她打得遍体鳞伤,一条麻绳捆着她,将她绑回了陈家,在逼仄的屋子里,一日日上演着黑暗。
陈念安将袍子放在床尾处,接着话头道:“我是被牙贩子卖到了陈家,这事你可能不知,陈家爹娘也从不许旁人说道此事,那时我不过五岁,陈川刚刚从树上摔下来,命悬一线,二老岁数己大,是怕后继无人,这才花银子托人寻个孩子来续香火。一开始他们并没瞧得上我,因我年岁大,早己懵懂记事,也知他们并非是我爹娘,我为了活下去,便说我什么都不记得,也是当场认了他们做爹娘。”
姜容己是讶然到说不出话来,她的确不知此事,只恍惚知晓他与陈家二老长得并不相似。
可她看他不咸不淡如讲市井故事一般讲出这荒诞身世,忍不住问他:“你为何要认他们,为何不跑?”
“跑?”陈念安低低笑出一声:“那牙贩子拐了不止一个小儿,半路叫的厉害的,都给拿铁器敲掉了牙齿,也有跑的,抓回来也给砍断了双腿丢到猪圈里喂了食。”
姜容听得浑身首起凉疙瘩,家猪吃人她不是没听过的,隔壁村子里就有,家里爹娘去了田间劳作,独留了半大的孩子在家,等人回家时,那孩子在猪圈里被啃的就只剩一只小手了。
可即便怕,她也还是想问:“这么多年你就没有寻过亲人?”
坐累了,陈念安躺下,撑着身子道:“自然寻过,后来我去了趟姑苏,依着记忆找到那家,却是听闻他们早己搬走,至于去了何处,我也不知,想是一切都是造化,我也并不强求,无缘无份罢了。”
“你是姑苏人?”姜容盯着他。
他的确生的不像乡下人的模样,鼻梁巍峨,眉弓秀挺,一张脸白白净净,不似个凡人。
她也不是贬低乡下人,是这对比太过显眼,乡下人的脸蛋子永远都是一团子红晕,甚至是,黑红黑红。
他们世世代代靠庄稼吃饭,日头顶多了,没有几个脸上不出斑的,连她的一双手都是粗糙的,十里八乡数不出一个细皮嫩肉皮相好的,除了陈念安,他在福溪村也是出了名的人物。
陈念安点了头,寻了个舒服姿势与她说话,就是躺在她腿上:“我原以为你心仪的人是大哥,在陈家多年,自从陈川被救回来后,二老也是要将我还给牙贩子,舍不得那一口粮食,虽说后来是于心不忍,让我勉强留了下来,但我也挨了不少陈家的打,陈川性子暴戾,见着我的腿是好好的,也是心里不畅快。”
姜容低头,看他合着凤眼,一双俊唇说话时开开合合,河蚌一样,与她吵闹时,也不依不饶,让她恨不能撕烂这张嘴。
“你也被他绑着打过?”她问他。
陈念安道:“极少,我跑得快,他追不上。”
姜容耷拉了脸,陈川瘸了一条腿,可不就是追不上他。
陈念安却是突然坐了起来,伸手摸过她脸上的伤:“你说陈川是绑着你打伤了脸?那为何我问你时,你不与我说?你若是说了,我便一早带你远走高飞。”
姜容不知说什么好,一切都己是恍然如隔世犹如大梦一场,再一睁眼,千帆己过。
“媒人与我说嫁的人是你,给了我两吊铜板。”她说这话时,低着头,言语艰难。
陈念安呼吸急促:“其中一吊,在我进京赶考前一日,你给了我,可对?”
姜容点了点头,看他侧过身子去,一滴泪水滑落在裤腿上,而后两滴、三滴,越来越多,越来越急。
她也不扰他,半晌,陈念安平复了,沙哑着声音开口:“那时我问你,可是真心要成亲,你也不回我,原是我少问了两个字,若是我问‘可是真心要与陈川成亲’,或许今日便会不一样,我不会让你嫁给陈川,哪怕那时你只应我一个字,便是你瞧不上我,不喜我,只要是你不愿的,我都会帮你。”
以往他问了那么多,她都不回他一句,不看他一眼,叫他恼怒,也曾心想他有何是比不了陈川的,既然是瞧不上他,为何又要给他那一吊子铜板,让他买书。
原是一开始他便会错了意,致使两人错过了大半生,也怨恨了彼此大半生,蹉跎了无数的好风光。
现在,他还是忍不住怨她,抱着她嗔怪:“你这个蠢才,为何总是我问三句,你只回一句,是嘴里吃了浆糊吐不出字来还是怎的,你吃陈川的苦都是你该,我吃你的苦,也是我该,一早我就该坏了你的亲事,管你愿不愿意都把你给强了,何苦等到现在叫我好受。”
他是又有能耐了,姜容己是觉察到,硬着身子说出的话荤水颇多,憋了这么多日,倒出来的都是苦水。
她也是才知往日寡言少语的男人竟这般能说,一张口便滔滔不绝,止也止不住。
“我不回你,是你总冷着脸说话。”她眼眶微微发红,辩驳道。
她仍是不信,也很难信,若真如他所说,她被人污蔑时,他为何会不帮她,甚至是,说出那句剜人的话来。
陈念安神色一愣,旋即又淡淡苦笑:“年少,遇上个心仪的人,不善言辞又总想着让你多瞧我一眼,可我与你说话时,也是放柔了性子,以往我也爱笑,喜哥是我的乳名,自从被拐来了陈家,我便不喜笑了,这若是你的理由,那你就是冤枉了我。”
“那你为何要帮我。”姜容盯着他看。
他正笑着看她,一张脸饮了酒似的罪态尽显,本他也在宴会上喝了不少的果子酿。
“你是想问我,为何爱你。”陈念安纠正。
她胆子忒小,问个话也左躲右闪,不敢问个全乎。
“我也说不来,许是缘分使然,今夜没有火莲子茶喝了,我吃你那么多苦,你要是还让我吃房事的苦,不让我做全乎,也成,改明儿我就死你这屋里头,我夜夜缠着你,让你睡不了踏实觉。”
“呸呸呸,晦气!”姜容捂住耳朵不听。
听不到,赌咒就应验不了,这是村里的老人说的。
这男人狠起来,满嘴死来死去的,连自己都咒。
陈念安扯开她耳朵上的双手,她不听他就偏要说:“既是错过太多,那便更要弥补,以往的权当是一场梦,姜容,再来一次,这次,你和我,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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