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砸在别墅的玻璃穹顶上，像有人在头顶撒了把碎玉。
林小婉抱着保温杯缩在沙发里，杯壁的温度透过掌心渗进骨头，才勉强驱散几分凉意。
顾承渊不知何时站在楼梯口，黑色睡袍松松垮垮系着，发梢还滴着水，活像刚从浴室里捞出来的黑豹子。
“王律师到了。”他声音里裹着雨气，指节叩了叩门框。
林小婉手一抖，保温杯“当啷”磕在茶几上。
她盯着玄关处那把滴水的黑伞——王建国的律师公文包正搁在伞架上，鳄鱼皮表面还沾着泥点，活像块被踩过的巧克力。
“顾总，林小姐。”王建国摘下金丝眼镜，用手帕擦镜片上的水雾，“实在是情况紧急。”他从公文包抽出一沓文件，封皮印着顾氏集团的烫金标志，“老夫人今早来电话，说徐家那边催得紧。这是新的联姻补充协议，需要林小姐过目签字。”
林小婉扫了眼文件第一页，“婚后三年不得生育”几个字刺得她眼皮跳。
她端起茶几上的茶盏，慢悠悠吹了吹浮叶：“王律师这是把别墅当民政局了？大暴雨天的，连支红笔都不带？”
“林小姐说笑了。”王建国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目光像扫描仪，“顾氏与徐家的合作案卡在婚书上，您该清楚轻重。”
林小婉突然倾身，茶盏里的热水“哗啦”泼在文件边缘。
她瞪圆眼睛：“呀！手滑了。王律师您看，这纸都皱了，我签了也不正式不是？”
顾承渊倚着门框笑出声。
他指尖敲了敲腕表：“王律师，我记得顾氏法务部有规定，非正式场合签署的文件不具法律效力。”他扯了扯睡袍领口，“不如等雨停了，让秘书把文件重新装订，我亲自陪林小姐去律所签？”
王建国的脸青了又白。
他盯着被茶水晕开的字迹，喉头动了动，到底没敢发作。
捡起文件时，公文包拉链“咔嗒”崩开，几页纸滑出来——最上面那张赫然是林小婉的体检报告，“替身”两个字被红笔圈了又圈。
林小婉弯腰去捡，指尖刚碰到纸角就被顾承渊按住。
他弯腰时睡袍滑下肩头，露出结实的锁骨，声音却冷得像冰碴：“王律师，私藏委托人隐私文件，是要被吊销执照的。”
王建国手忙脚乱收纸，额头的汗混着雨水往下淌。
林小婉靠回沙发，翘着二郎腿哼歌：“《雨一首下》？这天气听这个可太应景了。”
晚餐时雨势小了些，刘阿姨端来一锅藕汤。
粉白的藕片浮在汤面，飘着几缕枸杞，香气混着雨声钻进鼻腔。
林小婉舀了一勺，汤里的排骨炖得酥烂，入口即化。
“这汤是少夫人最爱的。”刘阿姨擦了擦手，“当年夫人还在时，每到梅雨季都要喝这个。”
顾承渊的筷子停在半空。
林小婉余光瞥见他喉结动了动，指节捏得发白。
她用勺子敲了敲碗沿：“顾总，您这表情比我上次在超市看到临期半价的牛排还悲壮。”
“你懂什么。”顾承渊放下筷子，指腹着碗沿，“她走的那天，也是下着这样的雨。”
林小婉忽然不笑了。
她把自己的汤碗推过去：“那更得喝。你妈要是知道你现在对着汤掉金豆子，指不定要骂你没出息。”
顾承渊抬头看她。
窗外的闪电照亮他的眼睛，里面有什么东西在晃，像被雨打湿的星子。
他端起碗喝了一口，喉结滚动：“她确实总说我倔。”
“那是遗传。”林小婉托着腮笑，“您老顾家人的倔脾气，我在民政局签婚书那天就见识过了。”
地板不知何时积了水。
林小婉起身添汤时脚底一滑，整个人朝顾承渊栽过去。
他眼疾手快捞住她腰，两人鼻尖几乎碰在一起。
林小婉能闻到他身上的雪松味混着雨水的清新，还有……刚才汤里的藕香？
“顾总，您这是……英雄救美？”她故意扯他睡袍带子，“不过您这睡衣质量不行啊，我轻轻一拽就……”
“松手。”顾承渊耳尖通红，声音却稳得像块冰，“地板滑。”
“哦~”林小婉拖长音调，退开两步时故意踩在水洼里，“那顾总可得赔我新袜子，这双是史努比联名款。”
王建国的第二次闯入像道惊雷。
他踹开客厅门时，雨水顺着裤脚淌成小河：“顾总！老夫人说必须今晚——”
“闭嘴。”顾承渊把林小婉护在身后，声音冷得能冻住雨珠，“王律师，你该记得顾氏的规矩。”他指了指墙上的钟，“现在是晚上九点，非工作时间骚扰委托人，我可以告你私闯民宅。”
王建国的嘴张了张，最终憋出句：“林小姐，你的身份……迟早会被拆穿。”
林小婉歪头看他，像在看只炸毛的猫：“王律师这么关心我身份，难不成想给我介绍新工作？替身演员我可干够了，要不您给顾总也找个替身？省得他天天对着我闹心。”
顾承渊低笑出声。
王建国摔门而去时，门框上的风铃被风撞得叮当响，倒像是在敲欢送曲。
深夜两点，林小婉摸着黑摸进厨房。
冰箱灯亮起时，她差点撞翻椅子——顾承渊正坐在餐桌旁，面前摆着半瓶威士忌，酒瓶上的水珠顺着桌布往下淌。
“失眠？”她拉开椅子坐下，“我也是。雷太响，总觉得有人在窗外敲玻璃。”
顾承渊倒了杯酒推给她：“我妈怕打雷。”他指节抵着额头，“小时候她睡不着，我就给她讲笑话。后来……我学会了所有能查到的冷笑话。”
“那你现在讲个？”林小婉抿了口酒，辣得首伸舌头，“我这人不挑，冷的热的都行。”
“有只北极熊拔毛玩，拔着拔着说……好冷。”顾承渊垂眼笑，“她每次都骂我无聊，可还是会笑。”
林小婉托着腮看他。
窗外又一道闪电劈下来，照亮他眼底的水光。
她突然伸手揉乱他头发：“顾总，你这样比板着脸可爱多了。”
顾承渊抓住她手腕，指腹蹭过她掌心的薄茧：“你呢？”他声音轻得像片雨丝，“你总说自己洒脱，可那天在顶楼，你捏着手机的样子……”
“我啊？”林小婉抽回手，把酒瓶转得滴溜溜响，“我想攒够钱买间带落地窗的小房子，养只胖橘猫，再在阳台种满太阳花。”她歪头笑，“等老了就坐轮椅上晒太阳，跟猫讲我当年怎么收拾豪门恶夫。”
顾承渊突然握住她的手。
他的掌心很暖，像块捂热的玉：“我帮你。”
“帮我收拾你自己？”林小婉挑眉，“顾总这是要主动送上门？”
窗外又是一道闪电。
那道白光里，林小婉看见别墅外的冬青丛后站着个人影——保镖队长赵雷的黑色雨衣被风吹得猎猎作响，他仰头望着二楼亮灯的窗户，表情在雨幕里模糊成一团。
“看什么？”顾承渊顺着她目光看过去，只看见一片雨雾。
“没什么。”林小婉收回视线，把最后半杯酒一饮而尽，“大概是雨太大，我眼花了。”
雨一首下到后半夜。
林小婉裹着被子翻来覆去，听见楼下传来脚步声。
她趴在窗台往下看，路灯照亮草坪上一串深一脚浅一脚的脚印——赵雷的雨衣还搭在门廊的挂钩上，人却不见了踪影。
清晨，林小婉推开窗。
雨丝扑在脸上凉丝丝的，她看见门廊下的水泥地上有摊未干的水痕，形状像个人影。
(http://www.94xsds.com/book/732768-19.html)
章节错误,点此举报(免注册)我们会尽快处理.举报后请耐心等待,并刷新页面。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94xsds.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