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毒水的气味最先钻进鼻腔。
林小婉睫毛颤了颤，意识像被揉皱的纸团慢慢展开。
指尖触到被单的纹路时，她听见一声极轻的抽气——是顾承渊。
“醒了？”他的声音哑得像砂纸擦过玻璃，林小婉费力睁开眼，就撞进一双熬红的眼睛里。
顾承渊的领带歪在锁骨处，西装外套搭在椅背上，露出皱巴巴的衬衫袖口，左手还攥着她的手腕，指腹无意识着她静脉跳动的位置，像在确认什么。
“顾总这是……”她喉咙发紧，扯出个笑，“在病房上演霸道总裁守夜戏码？”
“你还笑得出来？”顾承渊突然握住她的手，力道大得几乎要把指节捏碎。
他额头抵着她手背，温热的呼吸透过皮肤渗进来：“医生说你喝的果汁里有夹竹桃苷，慢性毒药，剂量不大但拖半小时就麻烦。”
林小婉的笑意淡了。
她记得晚宴上那杯甜橙味果汁，周太太凑过来时杯沿还沾着口红印，李正阳说话时侍者换过一次托盘……
“不是意外。”她声音轻得像叹息，“有人要我在台上出丑，或者……”
“或者首接让你再也开不了口。”顾承渊突然抬头，镜片后的眼睛亮得吓人，“我让保镖把宴会厅监控调了，果汁是20:17端上的，你20:23喝的第一口。这段时间接触过托盘的人，我全列出来了。”
病房门被推开，穿白大褂的医生抱着病历本走进来。
他扫了眼顾承渊发红的眼眶，又看了看林小婉苍白的脸，轻咳两声：“林小姐恢复得不错，再观察两天就能出院。不过最近要注意……”
“谢谢医生。”顾承渊打断他，起身接过病历本时，袖口露出的腕表在晨光里闪了闪，“我会让人全程盯着她的饮食。”
医生走后，病房陷入短暂的沉默。
林小婉望着天花板上的水渍印子，突然说：“顾总，你昨晚是不是没睡？”
“……”
“眼尾都青了，像被人打了一拳。”她伸手戳了戳他眼下的阴影，“别装硬汉，我又不是纸糊的。”
顾承渊抓住她作乱的手，放在唇边亲了亲：“我装什么硬汉？我是怕。”
他说得太轻，林小婉差点没听清。
窗外的麻雀扑棱着翅膀飞走时，病房门又被敲响。
赵文博裹着件灰扑扑的风衣闪进来，门刚关上就压低声音：“林小姐，我查到了。”
他从怀里摸出个U盘，金属外壳还带着体温：“昨晚调酒师是沈雪梅推荐的，叫王强，三个月前刚从东南亚回来。顾氏招待用酒都是固定供应商，这次突然换他，说是‘新调的特饮有噱头’。”
林小婉捏着U盘的手紧了紧。
沈雪梅，顾承渊的母亲，那个在晚宴上躲在柱子后、粉掉了一块的女人。
她记得第一次见沈雪梅时，对方把咖啡泼在她裙子上，说“替身也配穿真丝”。
“还有。”赵文博左右看了眼，“沈雪梅最近和《都市周刊》的苏婉婷联系频繁，通话记录每天至少三通。苏婉婷那女人……专搞豪门秘闻，上回把陈市长私生子的事曝出来，赚了三百万。”
“所以她要曝我的替身身份？”林小婉冷笑，“顾老先生想撕遮羞布，沈雪梅想推我下悬崖，好给顾承渊找个‘门当户对’的新太太。”
赵文博走后，顾承渊的手机响了。
他接完电话，脸色沉得能滴出水：“张明远查了晚宴账单，调酒师的费用是市场价的三倍，钱从沈雪梅的私人账户走的。”
“张总监还说什么？”
“他说……”顾承渊扯松领带，“这件事可能不止沈雪梅一个人。”
林小婉靠在床头，盯着窗外摇晃的树影。
风把叶子吹得翻过来，露出发白的背面，像极了那些道貌岸然的豪门面孔。
出院那天，顾承渊让人把别墅里所有餐具都换成了防投毒的。
林小婉坐在客厅吃粥，看着他指挥保镖检查冰箱，突然“噗嗤”笑出声：“顾总，我现在吃饭比国家领导人还讲究。”
“你值得。”他头也不回，“再笑？再笑把厨房锁了，我喂你。”
手机在这时震动。
林小婉拿起来，屏幕上是条匿名短信：【今晚十点，枫林路23号咖啡馆。
想保住秘密，就一个人来。
苏婉婷】
“谁发的？”顾承渊凑过来，看清内容后脸色骤变，“不许去。”
“不去怎么知道她手里有什么？”林小婉把手机塞回口袋，“沈雪梅要爆料，苏婉婷要筹码，我总得把牌摊开看看。”
“太危险。”顾承渊抓住她手腕，“我派十个保镖跟着。”
“十个保镖站在咖啡馆里，苏婉婷能把我写成顾氏养的金丝雀。”她掰开他的手指，“我去，让你开车在附近等。要是半小时没出来，你就冲进来。”
顾承渊盯着她看了三秒，突然低头咬住她耳垂：“林小婉，你再敢玩这种把戏，我就把你绑在别墅里，每天只准看我。”
枫林路的咖啡馆藏在老城区，路灯昏黄得像蒙了层雾。
林小婉推开门时，铃铛“叮铃”响了两声。
角落的卡座里，穿酒红色连衣裙的女人正转着咖啡匙，指甲上的碎钻在灯光下刺得人眼疼——是苏婉婷。
“林小姐。”苏婉婷抬了抬下巴，“坐。”
林小婉拉开椅子，金属腿擦过地面发出刺耳的响：“苏主编找我，是想买我的故事？”
“买？”苏婉婷笑了，“我有你签的替身协议复印件，有顾老先生和李正阳的合作书，还有……”她往前倾了倾，“你亲生父亲在监狱里的探视记录。”
林小婉的心跳漏了一拍。
她想起前几天在档案室看到的亲子鉴定，“生物学父亲”那栏的陌生名字……
“你想怎么样？”
“很简单。”苏婉婷端起咖啡杯，杯沿沾着珊瑚色唇印，“明天顾氏和恒昌的并购案签约仪式，你当众说自己是替身，承认婚姻欺诈。我保证报道里写你‘迷途知返’。”
“然后顾氏股价暴跌，恒昌趁机低价收购，李正阳和顾老先生赚得盆满钵满。”林小婉扯了扯嘴角，“苏主编能拿多少？五百万？还是沈雪梅承诺的顾氏新太太的专访？”
苏婉婷的笑容僵在脸上。
咖啡馆的门被推开。
穿藏青西装的老人提着拐杖走进来，身后跟着脸色发白的沈雪梅。
顾天行的银白发丝梳得整整齐齐，目光扫过林小婉时，像在看一块破布。
“小宛。”他声音沙哑，“我就知道你会来。”
沈雪梅缩在他身后，手指绞着丝巾，指甲盖泛着青。
“爷爷。”林小婉站起来，椅子“哐当”倒在地上，“您这是来给苏主编助威的？”
“我来给你看样东西。”顾天行从西装内袋抽出个牛皮纸文件袋，边缘泛着毛边，“当年你签的替身协议，我留着备份呢。”
林小婉的呼吸一滞。
她听见顾承渊的车在外面急刹的声音，轮胎摩擦地面的尖叫混着心跳声，像敲响的战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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