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饭，周凛川习惯性地起身收拾碗筷。
把剩下没吃完的饭菜保存起来后，他就开始洗碗。
洗完后又开始收拾其他卫生，结果低头这一看才发现，灶台擦得锃亮，连柴灰的痕迹都没有。
地面也扫得干净，连一根发丝都找不到。
他愣在原地，手指无意识地着。
她什么时候做的这些？
不仅一回来就开始忙前忙后弄饭，甚至还把房屋里里外外打扫得这么干净。
胸口像是被温水浸泡，酸胀发软。
他转头看向温瓷，却发现她正坐在炕沿，手指绕着一缕发丝，欲言又止地看着他。
温瓷刚才一首在想着什么时候开口，结果现在见他看过来，眼睛当即一亮，立刻跳下炕，凑到他跟前。
“周队长，你看！”她转过身，背对着他，指了指自己头上的辫子，“杏花她们给我编的，好看吗？”
她的头发乌黑柔软，被编成了一条精巧的鱼骨辫，发尾用红绳系着。
周凛川的视线不受控制地落在她发间。
那乌黑亮丽的辫子衬得她脖颈越发白皙，漂亮的辫子随着她歪头的动作轻颤。
像只故意炫耀羽毛的小鸟。
他呼吸一滞。
目光渐渐下移。
温瓷的后颈在煤油灯下泛着细腻的光，红绳衬得她脖颈修长，像是某种无声的邀请，邀请他……解开她的发辫。
解开她的一切。
周凛川喉结滚动，手指微微蜷起，几乎要忍不住去碰那缕红绳。
“好，好看。”
他的声音哑得不像话，甚至还有点结巴。
温瓷这时候转过身，发现周凛川的耳根红得几乎滴血，连脖颈都泛着淡淡的粉色，不由得十分惊奇的歪头，
“真的吗？真的好看吗？”
他别过脸，不敢看她，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桌布，指节发白。
她在等他继续夸她。
可他连呼吸都乱了，哪里还说得出话？
温瓷憋着笑，故意凑得更近，“你没骗我吧？”
周凛川猛地后退一步，后背撞上灶台，疼得倒吸一口凉气。
“真的！”他声音大了些，随即又意识到自己反应太大，立刻压低声音，“……没骗你。”
温瓷终于忍不住笑出声，眼睛弯成月牙，“那你喜欢吗？”
周凛川：“……”
他张了张嘴，半晌，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喜欢什么？
是她的辫子，还是……她。
周凛川脑子一片乱麻的时候，温瓷指尖勾着发尾，瞥了一眼炕头的碎花布包袱。
那是刚才周凛川带回来的。
她很想知道那里面装着什么。
刚才戳了一下，软软的。
“这是什么呀？”她这次当着他的面好奇地伸手去碰。
周凛川呼吸一滞，下意识想拦，却又硬生生忍住。
她穿惯了好料子，会不会嫌弃这种粗布？
会不会觉得他寒酸？
他攥紧拳头，喉结滚动了几下，最终哑声道，“……给你的。”
顿了顿，又补了一句，“看看。”
温瓷可就等着他这句话，于是立刻扑过去解开包袱结。
“真是给我的？”她声音雀跃，纤长手指飞快地展开布料。
一件鹅黄色的外套，领口绣着细密的暗纹，在煤油灯下泛着柔和的光。
一条深蓝色的劳动布衣服，针脚整齐得不像话。
一看就价格不菲啊。
她猛地抬头，眼睛亮得像盛了星星，“你买的？”
周凛川别过脸，声音闷闷的，“嗯。”
顿了顿，又硬邦邦地补充，“随便买的。”
怕被她嫌弃。
下次一定会给她买最好的。
温瓷抖开衣服往身上比划，布料窸窣作响。
周凛川用余光偷瞄她的表情，心跳快得发疼。
她会喜欢吗？
会不会嫌颜色太土？嫌料子太糙？
他在脑海中幻想温瓷以前肯定是穿着那些精致的旗袍、丝绸衬衣，胸口像是压了块石头。
心头压力渐增，也更加害怕她会不喜欢……
可下一秒。
“周凛川！”温瓷突然扑过来，一把抱住他的胳膊，“我好喜欢！”
她仰着脸，兴奋得面色微微泛红，“你什么时候量的尺寸？腰这里正正好！”
她拿着衣服转了个圈，衣摆飞扬，“领子也好看，比那些百货公司的还精致！”
周凛川愣在原地。
她……真的喜欢？
不是客套，不是敷衍，而是眼睛发亮，语无伦次的喜欢。
胸口那块石头突然化了，变成温热的糖水，咕嘟咕嘟冒着泡。
他低头看着她雀跃的样子，嘴角无意识地翘了翘，“……试试。”
温瓷立刻就要脱衣服，又突然刹住手，指着他，“转过去，不准偷看！”
周凛川耳根一热，立刻转头出了房间然后关上门。
可他听力好，听着房屋内窸窸窣窣的换衣声，他的指尖悄悄掐进了掌心，脑海中不受控制地浮现出一些画面。
*
与此同时。
林红英回到家简首要被气死了。
她狠狠摔上房间门，后背抵着门板缓缓滑坐在地上。
想起下午温瓷故意让她难堪时那丑恶的嘴脸，她就犯恶心。
“红英姐别急呀~”温瓷当时眨着无辜的眼睛，“初学者都这样的。”
周围姑娘们的窃笑像钢针般扎进耳膜。
她猛地抓起搪瓷盆砸向墙壁，咣当巨响中心中泛起一阵委屈。
如果周凛川在的话，肯定会保护她的，他肯定不会眼睁睁看着她被欺负。
肯定会一脚把温瓷踹开然后温柔地抱着她安抚。
明明上一世的温瓷根本就没有资格进入妇女主任的家里学习缝纫机，可为什么这一切现在都完全变了。
房屋的油灯将她的的影子投在墙上，扭曲如鬼魅。
林红英想起了之前批斗会上，周凛川抱着温瓷大步离开的背影，心头一阵发堵。
周凛川明明不喜欢温瓷的，为什么会突然对她这么好？
想着想着她又突然冷笑起来，“温瓷，你以为你赢了？”
周凛川是什么人？
是半夜会掐人脖子查岗的疯子！
是把人锁在地窖三天就为听句软话的变态！
曾经那些惊人的恐惧，如今成了她最恶毒的期待。
她期待看到温瓷惊慌彷徨的模样。
周凛川绝对不会让她好过的。
温瓷会比上一世的她更惨烈。
而且，周凛川喜欢的人一定是她，而不是温瓷那种娇滴滴的大小姐，温瓷什么事情都不会干，哪里比得上她？
今天的缝纫机只不过是因为她不想学罢了，她要是想学的话，肯定会比温瓷优秀数百倍。
对，就是这样。
而且周凛川故意对温瓷好，当时当着她的面救了温瓷也一定是想要吸引她的注意力，同时还想要让她吃醋。
林红英觉得自己真相了。
周凛川上一世爱惨了她，肯定在这个时候就己经早早爱上了她，现在更是试图用这样的手段来吸引她的注意力。
只要她稍微对周凛川好一点，或者在他面前晃一下，他肯定就会再次重新选择她，而不是温瓷那女人。
只是真可惜呢，她现在可是对周凛川那种疯子不屑一顾。
温瓷看上的男人也不过就是她看不上随手扔掉的男人罢了。
而且，只要她勾勾手，周凛川就会重新回到她身边。
林红英想着想着，终于是把自己哄好，心情瞬间舒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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