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待月亭中闲点茶 (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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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待月亭中闲点茶 (二)

 

林栋将茶分入五只茶盏中,道:“我们大家皆来吃些茶罢。”

雷樟吃了一口,道:“入口时清香,入喉时醇厚,入腹后回甘。”

“怪不得大哥嘴如此甜。”檀儿笑道。

椿儿亦品了一品,因向檀儿道:“这茶的确好,大哥亦是实话实说。”

檀儿瞟了椿儿一眼,坏笑道:“是,林家的茶好。”

“你就别再招惹她了。”雷樟笑道,“来,我们开始斗茶罢。”

“我选这只黑釉金彩鸳鸯莲池纹盏!”檀儿道。

檀儿手中那只茶盏乌黑光亮,莹润如镜。盏中图案以金线勾勒,荷叶舒张,一莲初开,一莲未放,旁有鸳鸯成双,相依相偎,又似在喁喁细语。鸳鸯香莲俱在,只欠一池碧水。

椿儿伸过头去望着那盏,口中啧啧有声,道:“大姐真会拣选,单单选了这个!这鸳与鸯恩恩爱爱,白头偕老!”

“臭丫头!竟敢取笑大姐!”檀儿佯怒道,作势要打椿儿。椿儿连忙躲到雷樟身后,掩着口笑个不停。

雷樟忙道:“椿儿并非取笑于你。你须细品,此乃真诚祝愿是也!”

“对!发自内心,至真至诚之祝愿!”椿儿自雷樟身后探出头来,向檀儿笑道。

檀儿噗嗤一笑,道:“罢了,饶了你罢!”

说罢,檀儿将那只黑釉鹧鸪斑纹盏拿起,递与雷樟,道:“大哥,你用这个罢!”

雷樟接过茶盏,惊呼一声:“此茶盏如此精美!这花纹令我眼花缭乱!”

“大哥,给我看看!”林栋伸手要过茶盏,细细端详。只见那茶盏温润如玉,茶盏内外,遍布圆状斑点,如鹧鸪胸羽般绚丽多彩。

林栋将茶盏递与雷樟,道:“此盏为吉州窑烧制,甚是稀有,我于好友家见过一只。”

“哦?以前我从未在家中见过,此盏来自何处?”雷樟向檀儿问道。

“是萧书生萧大人前几日送与爹爹的。”檀儿道。

“如此贵重之物,你不好好珍藏,为何拿来作日常之用?”雷樟道。

“爹爹说了,物再贵,亦是物,物尽其用,才是正道。”檀儿道。

“嗯,爹爹所言极是。”雷樟点了点头,道:“那么咱们开始点茶吧。”

檀儿向椿儿道:“椿儿,罚你来帮我,向炉中添些柴!”

“我去帮大哥!”杉儿又摇着小团扇跑至小炉边。

约莫半个时辰后,两人面前黑盏中便各堆盈盈浮雪,且有袅袅香气徐徐飘散。

“大姐,你用的巴东真香茶果然名副其实!栗香浓郁,鲜甜清高,丝丝缕缕,沁人心脾。”椿儿说罢,又嗅了嗅雷樟那盏方山露芽,道:“大哥的茶,茶香清幽绵长,首入肺腑,恍惚间如身在春日山野,东风拂面,花草馨香。”

林栋道:“大哥与大姐的茶,色泽均青白,平局!”

雷樟道:“依我的意思,咱俩也别斗了,随意玩玩茶百戏罢。”

“好啊,我赞成!”说罢,檀儿用茶匙在汤面上左推右攒,便见几重雪山耸立。众人望着雪山,顿觉一身凉意。

檀儿唇角微翘,眼中含笑,推倒雪山,又三下两下,堆了只白鹅。抹了白鹅,又勾画出一个雪人来,仰面卧于雪中。

雷樟哈哈大笑道:“亏你想得出!又是白鹅,又是雪人的!”

“我在哄杉儿开心!”檀儿说道。

杉儿嚷道:“大姐,给我玩儿玩儿!”遂夺过茶匙,坐上杌子,先堆了一条小鱼。

看着鱼,杉儿口中念道:“我再画个甚么呢?”

“你可随意画啊。蔬果、动物、植物皆可。”椿儿道。

于是,杉儿消去小鱼,改成大萝卜,边画边咯咯咯地笑个不停。

此时,雷樟忽道:“来,看我给你们露一手!”说罢,取过汤瓶,向盏中小心翼翼地注水,茶汤面上立刻浮现出几枝竹茎。雷樟又以茶匙轻划,旋即画出十数片叶子来。那叶子却宛如在随风抖动。

片刻后几杆竹退去,雷樟又细细地注水。茶汤面上先出现了一个头戴蓑笠之人。雷樟用茶匙轻划,那人手中便多了一根渔竿,身下又多了一条小船,原来是个渔翁!雷樟又在那渔翁面前挑起几座山峰。

过了不多时,那渔翁与山峰亦消失不见。

雷樟换了右手执汤瓶,又向盏中注水,茶汤面上便快速浮出一个字:七。

雷樟继续飞速注水,又现一字:碗。

杉儿随着雷樟不断注水,口中念道:“吃——不——得。”

林栋笑道:“七碗吃不得也,唯觉两腋习习清风生。”

“甚么意思,栋哥哥?”杉儿问道。

林栋道:“此句诗,出自卢仝所作《七碗茶歌》中。”

“卢仝是谁?”杉儿继续问道。

“卢仝,是唐代诗人,与另一位唐代茶学家陆羽齐名。陆羽著有《茶经》。卢仝著有《茶谱》。是故,卢仝亦被后世尊称为‘茶仙’。”林栋道。

“这首《七碗茶歌》,其实源自《走笔谢孟谏议寄新茶》。因为太过有名,所以后人才将它单列出来。”椿儿道。

“你想学吗?我可教你。”檀儿向杉儿道。

“好,我要学。”杉儿道。

檀儿取过笔墨纸砚,写下:

一碗喉吻润,二碗破孤闷。

三碗搜枯肠,唯有文字五千卷。

西碗发轻汗,平生不平事,尽向毛孔散。

五碗肌骨清,六碗通仙灵。

七碗吃不得也,唯觉两腋习习清风生。

檀儿写一句,杉儿念一句。

写罢,杉儿道:“且先放着,等墨干了,我再收起来。”

且说另一边,雷樟、林栋与椿儿仍在闲话。

林栋问道:“大哥,你何时学会这水丹青?上次我们斗茶,你还不曾施展此项绝技呢。”

“我最近结识了一位朋友,姓李名达,人们常唤他作李西郎,是御史中丞李大人之子。上个月才随父来京,家住通天门附近。他邀我去他家玩儿,又传授了我茶百戏,我只学了一点皮毛。”雷樟道。

“可以啊,大哥!聪慧过人啊!”椿儿半玩笑半认真道。

“惭愧惭愧!小聪明而己。”雷樟笑嘻嘻道,“哪天得空,我邀请李西郎来家,让你们见识一下他的功夫!”

“好,我也可当面请教李西郎!”林栋道。

檀儿走过来,道:“你们光顾着闲聊,怕是忘了林三郎与椿儿的诗罢。怎么样,你们俩可作好了?”

“依我说,我们西人合作两首吧。林三郎与我出前两句,大哥你们俩续后两句,可好?”椿儿道。

“这样甚是有趣!林三郎、檀儿,你俩可赞同?”雷樟道。

“就依椿儿好了!”林栋道。

檀儿道,“好!椿儿先出吧!”

“嗯,我说前两句——山里全无浪万端,小舟恣意胜银鞍。”椿儿道,“我刚刚见了大哥所绘水丹青,忽生灵感。”

“待我想想,你这诗是写归隐之事。续甚么好呢?”檀儿道,“林三郎,你可想好了诗句?”

“想好了。”林栋道,“怒踏青江翻雪浪,欲寻智勇看潮头。”

不多时,雷樟道:“我有了!山里全无浪万端,小舟恣意胜银鞍。坐观岭上千秋雪,闲钓一蓑江水寒。”

“大哥续了椿儿那两句诗,续得又快又好!”林栋道。

檀儿道:“那么我来续林三郎的罢。”

“大哥续得天衣无缝!处江湖之远,纵风浪万端,亦与我无关。坐孤船、持钓竿,享悠闲。”椿儿道,“还差一个标题。”

“第三句,大哥虽写‘千秋雪’,却与杜甫之‘千秋雪’句意不尽相同。杜甫思念故乡,甚是悲伤,大哥却是归隐山林,洒脱且平静。最后一句,与柳宗元那独钓寒江又有所不同,少了悲伤与孤寂,多了闲适与旷达。”林栋道,“依我看,干脆就叫《独钓寒江》罢。”

“林三郎分析得头头是道。标题亦甚是合适!”雷樟道。

“嗯,这标题我亦喜欢。”椿儿道。

檀儿道:“我也有了!不过,我写的是前两句。”

“哦?大姐快快道来!”林栋道。

“长风不绝入危楼,又破烟笼万顷秋。怒踏青江翻雪浪,欲寻智勇看潮头。”檀儿道,“林三郎诗中,青江指茶之本色,雪浪指茶之浮沫,倒是甚巧。两句连起来,便赞颂了弄潮儿搏击风浪之果敢无畏。到这里,意己显,我只好在前面造势,写风之大,江之大。标题就叫《观潮》罢。”

“林三郎这两句属实难续,亏得檀儿才思敏捷。”雷樟道。

“多谢大哥夸奖!”檀儿道,“林三郎,多亏你今日来家,才会如此热闹!以后但有空闲,你便来玩儿可好?”

林栋道:“好!”说罢,望向椿儿。

椿儿与林栋西目相对,甜蜜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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