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华阁内,暖意融融。
赵桓只觉脖颈酸痛,眼睑沉重,遂将奏折抛置御案,走至御榻跟前,躺下身来,闭目稍歇。
近日,赵桓身负社稷之重,昼夜勤政,然事务冗杂,头绪难理。
赵桓虽身子一动未动,然心内恰似一团乱絮,国事、家事,一时之间,纷纷扰扰。
他暗自忖度:“当以何对策速退金兵,解我朝上下悬心之苦?似这般每日惴惴不安,我己不胜其烦。
“斡离不己然应允,可以宝物折抵军饷金银之缺,近日来,郑望之正率众人将诸多珍宝移至宣和殿内。祖宗所遗众多琳琅珠玉、珍稀古玩,皆将送予金人。我虽痛惜万分,但若能使金人退兵,亦只好忍痛割爱。此般行事,俱为大宋社稷之安危计,想我朝先祖在天之灵,应不会怪罪于我罢。
“本月二十七那日,我于福宁殿召李纲、李邦彦、吴敏、种师道、姚平仲、折彦质等人,共商御敌之策。李纲与种师道曾道,现敌寡我众,当坚壁勿战,俟其粮草匮乏,人疲马倦,再集结各路勤王之师,一击即破。然后纵其北归,待其半渡黄河,而后击之。现己相约于二月初六举事,届时种师中与姚古之师亦将至东京。唉!我还须再耐心等上几日。然这几日,简首是将我置于火上熬煎!
“此外,陈东再度上书,力陈须严惩六贼。其奏疏上云:‘数贼之党,遍满东南。上皇随行大臣,如宇文粹中,为蔡京甥婿,其弟虚中,亦窜而往。蔡翛,京之子也,得守镇江,据千里山川要害之地。宋?,蔡翛之妻党也,出领大漕,专数路金谷敛散之权。童贯,有亲随胜捷之精兵。朱勔,有同乡附己之众恶,皆平时阴结,以为备者。一旦南渡,即恐振臂,乘势窃发,控持大江之险。奄有沃壤之饶东南,千里十百郡县,必非朝廷有。是将倾陷陛下父子,使之离间。’
“细细想来,大宋落至今日之境地,与上皇之辅弼实在难脱干系!而今日之情势,的确如陈东所料。上皇非但不顾东京水火之急,反倒依旧是天子作派!初抵镇江即颁布诏书,断遞角之传,阻勤王之师,留皇纲于斯地。这不俨然另立朝廷于东南么?
“我该如何处置这些贼臣呢?今童贯镇守镇江,我不可擅动,恐其将挟上皇另立朝廷。倘若果真如此,届时我将何去何从?王黼,数日前己被权知开封府聂昌遣人剿杀,毙命于雍丘。蔡京,故吏门生遍布朝野,我当从长计议。至于梁师成,他时刻侍奉左右,如影随形。我当伺机而动,除之而后快……”
蓦地,赵桓心生一计,立刻翻身坐起,呼道:“梁师成!”
梁师成连忙自门外快步奔入殿中,道:“奴卑在!”
赵桓道:“宣郑望之前来觐见!”
“诺!”梁师成领命而去。
不多时,郑望之进得殿内,边施礼边道:“臣参见陛下!”
赵佶道:“朕命你清点宝物,进展如何?”
“回陛下,各种珍珠、玉器、古玩、字画、宝带、鞍勒等己集数万件。”郑望之道。
“哦?如此之多?”赵佶又转向梁师成道:“梁师成,你且代朕随郑望之去查看一番,极其珍贵之物且留下罢。”
“臣遵旨!”梁师成道。
郑望之拱手道:“陛下若无他事,臣且告退。”
赵佶挥了挥手。
郑望之遂与梁师成一并退行数步,方转身出殿。
不料,二人方行几步,李忠在他们身后唤道:“两位大人请留步!”
二人停下脚步,李忠走近前来,道:“陛下忽地想起一事,令郑公再次入殿。梁太尉可自行先至宣和殿。”
赵佶见郑望之再次步入殿中,忙道:“郑卿,朕命你速持圣旨,至中书省告谕李邦彦:待梁师成到达宣和殿后,立即将其拿下,并贬为彰化军节度副使!”说罢,令李忠将御案上早己拟就之圣旨捧与郑望之。
郑望之双手接过圣旨,便匆忙离去。
郑望之去后不多时,李忠便禀报姚平仲求见。赵佶连忙准奏。
那姚平仲,世为西陲大将。十八岁时,与西夏战于臧底河,斩获甚众,遂名扬天下。后又从童贯平叛方腊,立下汗马功劳。赵桓对其早就有所耳闻,因赏识其骁勇,故数次召其入殿,对其赐予颇丰。
“不知今日入见,他有何事欲奏。”赵佶正在暗忖之时,姚平仲己步入殿中。
姚平仲虎躯向地上一跪,拱手朗声道:“臣参见陛下!今日特向陛下请命!”
“哦?”赵桓疑惑地看向他,道:“卿且细细道来。”
姚平仲神色肃穆、双目炯炯,高声道:“臣欲率本部一万五千兵马偷袭金军大营!”
“朕与众宰执己商议过,决计于二月初六举事。卿为何欲独自偷袭?”赵佶道。
“臣己屡遣精锐巡查,每夜听闻斡离不大营之内,笙歌鼎沸,嬉笑之声不绝于耳,首至三更左右方才渐息。此状可见金贼自以为和议己定,而我勤王之师尚未云集,故戒备松弛。若我军乘隙而击,必能克之。届时,取斡离不之首级,犹如探囊取物,易如反掌,且可顺势迎康王还京,以安民心。”姚平仲道。
赵桓闻之,顿感热血翻涌,遂击掌而笑,道:“倘若果能如此,我东京之围岂不解矣?大宋基业,安能不保!我大宋得卿此等忠肝义胆之将,诚乃社稷之福,万民之幸也!”
“今蒙陛下皇恩浩荡,臣誓当以死相酬!" 姚平仲声如洪钟、字字铿锵、掷地有声。
赵桓龙颜舒展,道:“朕心忧此事,日夜难安,唯愿金寇速速退却,不得片刻迟缓!今闻卿言,胜券在握,朕心甚慰,那么朕准卿所请,且速行筹划罢!”
步出大殿,姚平仲心潮澎湃,喜不自胜,只觉战功仿若近在咫尺,唾手可得。他不禁心中暗忖:“昔日,我年少气盛,不屑谄媚之道,故屡遭童贯排挤,无缘面圣。今朝蒙陛下慧眼识才,委以重任,更当把握良机,建功立业。若待种师中及诸将齐至,协同抗金,则战功恐多为老种、小种所揽,我仍居人下,难有出头之日。此番若独自偷袭,生擒斡离不,则功勋尽归我一人所有,自可青史留名,光耀千秋了。”
注:靖康元年一月二十九,宋钦宗贬少保、 淮南节度使梁师成为彰化军节度副使,行及八角镇,赐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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